末香听了,便说:“娘可千万要打听到这个人的下落啊,末香可不想欠他这么一个人情。”
柳芳点点头。
不出几日,柳芳果然找到了无乐的下落,只是她铁青着脸,对末香说:“末香,这个叫无乐的可是出了名的强盗呀!你去冒然找他,必不太好。不如差几个人送点厚礼给他,也算还了他一个人情。”
末香听了,便说:“这也好。但不知娘打听到他住所在哪?”
柳芳说:“他一直呆在城外的九龙寨内,平日里也算规矩,种了几亩地,可是多与几个小混混一起,四处打劫。大家都怕他呀。”
“九龙寨?”她重复了一句。
“香,你可千万不能去找他。”柳芳又叮嘱了一声,“那地方人烟稀少,强盗常出没。你一个女孩子家去见一个男人,也不合体统。”
“孩儿知道,放心吧娘,孩儿不会去的。”末香随口应道,心下却在想,既然是个强盗常出没的地方,应该带上什么样的武器才好去呢?
马车咕噜地轧着泥地,一顶米白帐布的车轿缓缓向着城外驶去。
城外一片葱黄的林子,秋风掠过,林子沙沙声,与车轮轧地的声音相伴着。
末香轻轻掀开车帘,见这里人烟稀少,莽莽苍苍的青山于远方隐隐露着。一抹青紫色的云从山顶晕了开来,远方一片嫩青如染。
末香不敢太过奢华,所以这次前行,车轿也是极为平常的,身上只穿了件淡青色绸裙,软丝面料的。
行到一山烟稀少处,一棵杏树下,站了一个老太爷,伛偻着腰背,低着头,看着马车驶过。
他背后是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面飘出深郁的酒香。
末香见前方只有几间破烂的平房,人烟稀少,好容易撞上个人,便令停下了车。
她轻轻走了下来,问那个老大爷:“老爷爷,您知道九龙寨在哪里么?”
本以为这白发苍苍的老太爷会有些耳背,她故意说得大声了些。可谁知,他竟然一听就懂了,生气地说:“你说得这么大声作什么?嫌我听不到啊?我告诉你,年轻人,我耳朵比你还好呢!”
“是!是!是!”末香连忙道歉道,“老爷爷,你看上去真是精神哪!”
“那当然了!这城里城外的酒,都是我做的,我手脚,比你还结实着呢!”
末香与他说话几句,他倒是很健谈,硬是带她到了那间破屋子里去。
原来这破屋子是一间酒窖,酒窖的门窗破旧,窗板于风中发出“咣当”的声音,其中一面窗板摇摇欲坠着。一扇脱漆的门微掩着。
房内只有一盏灯亮着。空气中充溢着浓郁的酒味。
漆黑的屋内,柴禾遮盖处,隐隐露着酒坛子的青陶坛身来。
“这便是我的酒!”他兴致勃勃地要端起酒坛子,倒酒给末香喝。
“老爷爷,您太客气了,可是,”末香窘极,“可是,我只是想知道,九龙寨在什么地方……”
他听了,怔了一怔,摸了摸脑门,一边想一边低语着:“九龙寨,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当然熟悉了,爹爹!”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甜甜的声音。
回头一看,那道破旧的木门边上,走进来一个头发梳得光光的女孩,大约十一二岁,圆脸杏眼,头上抹了廉价的香油,使得头发过于发亮,插了几朵包金珠花,有些土气,可是那张脸倒很是水灵。
她走到老大爷身边,搀了他的手,笑着看了末香一眼,说:“咱这里就是九龙寨,爹爹,你怎么想不起来了?你是不是又喝酒了?”
原来是他的女儿。可是看来不像哪!这老大爷年纪少说也有六十多岁了,但是这女孩才十来岁,怎么会是他女儿呢?是孙女还差不多。
正想着,那老大爷见了女孩,忙摆着手说:“没喝!我没喝!”
“真没喝?”她笑着又问了一句,眼睛里明显是不相信。
“真没喝。不信,你等下去问无乐。”他说。
无乐?原来无乐在这里!
“请问,无乐在哪里?”末香急忙问。
那女孩年幼的脸上却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与幼稚,早熟的脸抽动了一下,冷笑道:“你找无乐干嘛?”
“我找他有事。”末香解释道。
“他可没功夫见你。他可忙着呢。”那女孩听有女孩找无乐,还是个这样漂亮的,明显不高兴。
“他忙啥?”一边的老爷爷说,“小姑娘哪,无乐一定是去打野味去了,你在这等等,他等下便回来!”
什么?他们是什么关系?末香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心里一头雾水。
这时,老大爷将酒坛子倾斜过来,在一个破瓷小碗中倒了酒,递给末香,说:“姑娘,你尝尝,这是我做的酒!这叫香如玉。”
末香不好意思推辞,只好接过,往嘴里抿了一小口,只觉得清冽无比,还带着点蜜一般的甘甜。
老大爷又给她倒了一碗,说:“这叫鸢尾酒,是用紫色鸢尾花瓣共同酿制而成的。”
“这叫凤囚凰,是取自天山山顶上的雪水而制。”
末香一一品过,都只小呷一口,边上的女孩撅着嘴对老大爷说道:“爹爹,这些酒人家根本就看不上呢!不要给她喝了罢!看她就知道她不懂酒!”
末香听了,轻轻一笑:“你说得对。我的确不懂酒,也极少饮酒。不过方才喝了一点,竟也能品得出这果然是好酒。怕是连玉液琼浆都比不上。”
“说得好哪!”老大爷一双深陷进去的眼睛发着赞赏之光,“这位姑娘言谈举止一看便知是读过书的,知书达礼,大方之家。阿桃,你可要学着点,不许说话这样没规矩了。”
原来她叫阿桃。的确是长得人面桃花哪!
阿桃极不高兴,坐在一边生闷气,别过头去不理人。
老大爷倒极为好客,见末香孤身一人弱质轻轻的,便领了她来到一间小土房内。
土房内布置得极为简单,土灶上脏脏的,门边一个四五岁小男孩梳着光光的双牛髻,将泥土放在藤条椅上玩着。
老大爷看了,忙拍了拍小男孩的手,喝道:“铁牛,脏不脏!快放下!姐姐来了还不起身去倒茶去!”
铁牛,好有趣的名字!
山里人的名字随手拈来,拈自家养的动物,园子里的作物。
想着,她笑了一笑。
铁牛没见过打扮得这样端庄大气的女孩子,见了末香当下脸便红了,说:“是的爹爹,就来。”便跑到屋里去了。
“老爷爷,您的孩子真多!”末香试探地问道。她不相信他一个孤独老人会有这么多的娃。
“嗯。无乐是我的孩子中最大的一个!”他笑道。这时,铁牛踩着跌跌撞撞的步伐上前,给末香端来了一杯茶。
这里山里的茶,泡得极为简单,但却能晕出最为天然的茶汤来。末香喝着,笑着用手指勾了下铁牛的脸,说:“真乖。”
铁牛不好意思地往老爷爷身后缩了缩,忽然他眼睛一亮,视线转到末香身后,大叫:“无乐哥哥来了!无乐哥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