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马车,尤子卿本欲坐远些,却被赵祯一拽,跌坐对方怀里。
“这么着急逃离孤?”赵祯凑到尤子卿耳边,阴恻恻道:“尤子卿,这一辈子你都休想逃出孤的手掌心,除非孤死!”
尤子卿闭了闭眼:“殿下误会了,我只是不想把病气过给殿下……”
“是么?”赵祯不以为然:“那方才在医馆,你直勾勾盯着六弟,就不怕把病气过给他?”
这……
看一眼怎么过病气?
尤子卿无语。
一只宽厚的手掌覆上额头,尤子卿怔了怔,抬头看向赵祯。
“还是挺烫。”赵祯脸一板:“生病不在家里呆着就算了,出门连个下人也不带……”
“九儿还在养伤,我不习惯带别人。”尤子卿顿了顿:“出门时,除了有点乏力,并未觉得难受,就没在意。”
其实刚到茶楼时他就感到头晕,还自个儿拿手背试过温度,没感觉到怎么样,哪知后面会突然晕倒。
“你这身体太虚了,兴许是之前中毒留下的后遗症,回头还得让太医再调理调理。”赵祯摸摸尤子卿的脸,眉宇间难得没有那股阴翳戾气,恍惚间还有那么一点点温柔。
“调理做什么?”尤子卿却不敢因为那一点点罕见的温柔就放松:“太子这般恨我,让我就这么病死了岂不更好?”
话音一落,赵祯当即冷下脸来。
“想死?没那么容易。”赵祯捏着尤子卿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孤还没玩儿够,你这玩意儿怎么能死?”
尤子卿一愣,嘴角微微上扬。
赵祯看不得他这模样,扣着他脑袋恶狠狠摁在肩头。
尤子卿:“……”
刚还说没玩够,这就准备把他给捂死么?!
好在赵祯很快意识到不对,松了手劲儿。
尤子卿贪婪地吸了两口新鲜空气,结果因为埋在赵祯肩颈处,这一用力吸气,鼻息间全是赵祯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隐隐似乎还混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这发现,让尤子卿没忍住又吸了吸鼻子。
啧……
这狗太子还挺香。
正这么感叹着,抬眼看到赵祯通红的耳根,尤子卿才惊觉自己干了什么。然而刚要退开,却被赵祯按住了头。
“好闻么?”赵祯虽然还是那个冷冰冰的语气,但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只是不知道是讥笑还是嘲笑就是了。
尤子卿无心探索,只有满心的尴尬。
这偷闻被发现,简直尴尬得恨不得挠穿车底板,尤子卿鞋子里的脚趾头都下意识蜷缩了起来。
“闻出汗味儿了么?”赵祯侧转过头,低眸看着脸上已经爬满血色的尤子卿,眼底尽是戏谑。
“咳……”尤子卿压根儿不敢看赵祯:“没,挺,挺香的。”
“哦?”赵祯嘴角都跟着扬了起来:“喜欢么?”
“呃……”
赵祯压低嗓音,低哑道:“喜欢就多闻闻,孤准你闻个够。”
尤子卿:“……”
看着尤子卿尴尬得无所适从的样子,赵祯再也忍不住,抬起尤子卿的下巴,对着那干皮苍白的嘴唇吻了下去。
一吻结束,本就呼吸不畅的尤子卿更是差点给憋气憋死,啥尴尬劲儿都没了,靠在赵祯肩头喘气,眼皮子都沉得掀不动。
他半眯着眼,自是没看见赵祯眼里一闪而过的心疼。
“难受就睡一会儿,到了孤叫你。”赵祯难得温声道。
尤子卿闭眼好一会儿,才轻声唤道:“殿下……”
“嗯?”赵祯托着尤子卿的头挪了挪,让他能枕得舒服点。
“您身上为何会有花香啊?”尤子卿声音低下去:“是不是经常用花瓣泡澡……”
尤子卿渐渐没了声儿,赵祯侧目看过去,发现人已经枕着他肩膀睡着了。
尤子卿醒来时,发现正躺在房间的床上,门窗关着,屋子里黑黢黢的透不进光,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天色,现在什么时辰。
没看到赵祯,这让尤子卿舒了口气,刚坐起来,房门就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霎时间飘进来的刺鼻药味儿,让尤子卿不由皱了眉头。
“三少爷醒啦?”柳翠端着药碗进来,一边走到床前拿了个软枕垫尤子卿身后,一边道:“正好药熬好了,奴婢原还想着,得把少爷给叫醒呢。”
“柳翠,我怎么回房的?”尤子卿只记得自己昏睡前在赵祯马车上,对于回府后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
“咦?”柳翠闻言一愣:“不是少爷自己回来的么?”一边伺候尤子卿喝药一边道:“奴婢先前见房门敞着,觉着奇怪就进来看了一眼,少爷那会儿正睡着,奴婢见桌上放着药包,就没打扰少爷,拿去给熬了。”
听到这话,尤子卿就知道了,应该是赵祯避开人送他回房的。这家伙知道避着人,还算有点良心。
“难道不是少爷自己回来的吗?”柳翠见尤子卿发愣,疑惑道。
“哦,是我自己回来的。”尤子卿糊弄道:“我这兴许是睡糊涂了,脑子发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柳翠点了点头:“少爷出去一趟,好像病的更严重了,您喝完药再睡会儿,实在不行,还是得请大夫来看看。”
“嗯。”尤子卿接过药碗自己一口闷完,把碗递还给柳翠,问道:“眼下什么时辰了,为何屋里这么暗?”
门窗关着黑就算了,这门都开了光线还这么暗,就说明天色应该不早了。可他就出去那么一会儿,应该不至于回来睡一觉天就黑了吧?
“未时刚过,早着呢。”柳翠道:“屋里暗是因为外头天气阴,今儿这天看着黑沉沉的跟要塌下来似的,估摸着会有一场暴雨。”
尤子卿闻言点了点头:“那你等下把门窗关好,我再躺会儿。”顿了顿又问:“对了,爹回来了吗?”
“侯爷回来了,在书房呢。”柳翠拿着碗起身走到桌前,放下空碗把油灯给点上:“先前还过来了一趟,知道少爷病了正睡着,就没进来。”
“嗯。”尤子卿躺下来闭上眼:“你去吧。”
直到半夜,这场被柳翠预估的暴雨才降下来,伴随着雷声,扰得人难以入眠。
尤子卿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并没有睡着,但就是不受控制的被拖进噩梦。
梦里又是那间水牢,赵祯半身浸泡在污水中,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满布伤痕几乎没一块好肉,脸上更是被烙铁烫了一大块疤,分明狼狈不堪,那双眼却亮得慑人。
望着那双眼,尤子卿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下一瞬就被什么拽着脚猛地往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