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晚,白露寒,到下半夜的时候,空气已经渐湿。尤其是这山上,深深的呼吸一口到肺部,似乎还能感受到空气里的水汽。
上山去找山戎人的队伍,由陆铭、齐霄、具三人组成。
齐霄算准了时间,从这里赶赴到山上,应当刚好天亮。
峪蒙关有天险,乃是一座峡谷,只能从前后两边通过,在大戈壁前设置了一座城市来防守边疆。而此山十分险峻陡峭,被北戎一些部落的人霸占之后,魏国一直没抽得出手来对付他们。
要光靠齐霄和具两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爬上这座山。
陆铭走之前给他们了一个香袋,并且在他们身上和头发上撒了许多粉末。具觉得惊奇,不由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闻着有股怪味?”
陆铭答道:“此乃家父军中所配,撒了这些粉末蛇虫鼠蚁便不敢轻易近身。”
“真是好物!”具赞叹过后,便被陆铭刚刚所说的吸引住了,“我记得你是那姑子的兄长,你们父亲曾经参军过?”
陆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他思维活络,能识人脸色,才被王婆派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
走了一阵,一路上果然没有看到蛇虫鼠蚁。只是半夜三更,阴风阵阵,倒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得很。
具心里发憷,却见陆铭一个十三岁少年脸上一片漠然。而齐霄年纪更小,他的脸色略白,却默默的爬着山,半句话都不讲。
具一时之间感叹这二人心性极佳,这齐霄暂且不说,是士族培养起来的,自然有大风范。就连这个少年也已经初具风范。
“我们三人即将要面临生死考验,不如大家交换一下名字吧,我叫具,你呢?”
齐霄他是知道的,具是在问陆铭。
陆铭沉默片刻,回答:“陆铭。”
具睁大了眼:“你有姓?”
陆铭有姓,就代表那小姑子也同样有姓。具只觉得这群人的来历都不简单,搞不得陆铭就是哪个士族的旁支,魏国当年便是天子治地,有姓的也是五国之中最多的。
真是惹不起!惹不起啊!
不知过去多久,天光欲曙,泛起的微微鱼肚白撕裂了阒黑的天空。周围逐渐亮了起来,他们穿过了森林,按着亮光的地方走,才在此刻到达山顶。
山上扎营结寨,一个木质的堡垒呈现在三人面前。
具不由感叹那群山戎人当真有办法,此处城垣已经施工完成,防御用的角楼和马面使此处形成了一座瓮城,以‘内城外郭’之势矗立于山峦之间。
虽然这座堡垒并不大,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见三人前来,这堡垒上方的角楼撞了三声钟。不一会儿,拿着长矛的山戎人便从里面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那些尖锐的长矛直直的对准了他们。
具看得心口发紧,余光瞥到齐霄和陆铭两人,皆是风轻云淡的表情。
他微愣之下,只好舒展了精神,全力面对。
山戎人内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谈论什么,没过多久,一个手拿长杖的老者走了出来,那些山戎人的切切私语才停下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千辛万苦的来此处?”
老者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这峪蒙山素来难以攀岩,再加上那些中原人传他们山戎人杀人不眨眼,奸淫掳掠什么都干,更没人敢靠近这里了。
一个看似头领的人忽然开了口:“不管是什么人,既然找到山戎营寨,就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陆铭挡在齐霄和具的前面,警惕的看着他。
谁知身后的齐霄却主动出来:“我们是山下车队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山戎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议论起来。
他们靠抢劫商队为生,商队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羔羊,如今这羔羊怎么来敢见饿狼了?
稀奇,真是稀奇!
有人说:“首领,我看他们一个十三岁少年,一个十岁小孩,剩下那个虽然成年了,但身形也不高,对我们根本没有威胁。要不听听他们来这里做什么吧?”
那位首领却不敢放下警惕:“哼,不管做什么,先押回牢里去!”
就连那老祭祀也说:“先关回去,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再问。”
首领和老祭祀都发话了,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
山戎的勇士举着长矛,把三人押着进了堡垒里。
具本想再说什么,而一旁的齐霄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对他摇了摇头。
他们难道就这样沦为阶下囚吗?具有些不甘心。
这木牢不是在地下,也没有遮挡的地方。那些山戎人纷纷举着长矛:“进去!快点!”
齐霄的脸色却一下子淡了下去,他原以为会费一些周折才能进到里面。看来山戎人大多生性朴实,不善阴谋诡计。
他们虽然进来了,可到底是被关到了笼子里。
齐霄手心里冒出了汗,事情一下子变得紧急,明日魏殷的商队便会前行。如果他们今天没有回去的话,光靠王婆那点人,无疑是以卵击石。
长矛抵着齐霄腰间,稍有动作便会被这利器刺穿。
“你们山戎有危险!”
然而那些人根本就听不懂齐霄说的话,等首领和那位祭祀进了泥屋里之后,看守他们的山戎勇士就站在一侧,来来往往就那么几句:“进去!老实点!”
齐霄的脸色略沉,只好给陆铭使了个眼色,叫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具吓得脸都白了,毕竟他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些阵仗,现在竟然还被关到笼子里了?
具是很想埋怨的,但他这人长相不行,身量也不行,唯有一点好处就是会审时度势。他不断安慰自己,只要齐霄有了资格和山戎人谈判,凭齐霄那张嘴皮子,定有法子出笼子。
三人被关在笼子里不知道过去多久,看太阳已经爬至杆顶,看样子是中午了。那个山戎的首领和老祭祀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还不谈判?
齐霄心里发急,表面却一点都不显。
具觉得无聊之下,便忽然开了口:“齐霄,我有一疑惑耳,不知你可否为我解谜?”
“请讲。”
“你说你不过是想返回魏国而已,中间有那么多次机会,怎么不自行离开?”
齐霄不由说:“我脑子还是清楚的,且不说回都城路上重重阻碍,单是魏殷发现我逃了,便会派人来搜寻。与其那样,不如和你们共同进退。”
齐霄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告诉具,他们如今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不过事情再耽搁下去就不好了,齐霄眼里发狠,对陆铭说:“陆铭,你来喊,声音一直不要停下。”
“喊什么?”
“就喊,魏国派了人想诛灭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