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得蒙相救,在下敬计兄与夫人一杯。”
落座不久,商人童骏主动朝萧彧和元玥敬酒。
虽是个普通的商户敬酒,元玥也没有不给面子,提起酒壶,她正要给自己斟上一杯,手却被身旁的萧彧给摁住了。
“夫人。”外人面前,萧彧换了对元玥的称呼,“酒冷伤身,你这几日不便,不宜饮。”
元玥倒是没怎么注意萧彧对她的称呼,她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萧彧所说的“不便”指的是什么,面色不由地窘了一窘,好在有帷帽遮挡着,倒也没叫旁人瞧见。
“哈哈,计兄同夫人感情真是好。”敬酒的童骏笑着打趣了一句。
帷帽遮蔽下的元玥:“……”
她和萧彧这算是感情好么?
若是通着整个京城打听一圈,怕是没人会觉着她和萧彧感情好。
转首,元玥朝萧彧看了眼,却见他神情自若,朝着童骏举了举杯,而后将酒饮下。
由童骏打头,众人皆向着萧彧敬了一圈酒,大家把酒言欢,倒也都乐呵呵的。
只是轮到吕书生和芸娘的时候,画风却是不同了。
那吕书生自恃是个读书人,一副鼻孔朝天的清高模样,自来看不起在座的这些行商的、跑船的,而萧彧此时的身份恰就是他最瞧不上眼的商人,虽是敬了酒,但也是个不情不愿的好似谁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姿态。
至于那位芸娘,却又是一通感念恩公、无以为报之类的话,然后便开始悲悲戚戚地哭诉起自己孤苦的身世来。
什么她如何命苦丧了娘又没了爹,如何被狠心的叔伯占了家财赶出了门,如何走投无路只能南下投靠她十多年没有联络、不知生死的舅舅,只是抹着眼泪的时候,却总要时不时地暗瞄上萧彧两眼,可惜萧彧自顾着替身边的元玥夹着菜、挑着鱼刺、剥着虾,是半点也没将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瞧在眼里。
在座的,童骏是个明白的,但萧彧和元玥没点破,他自也不会多话,那对船渡营生的夫妇倒是厚道人,不过之前一道的时候,已然听过了这番故事,而今再听一遍,也不过略略宽慰了两句,只那吕书生,像是颇为同情芸娘的苦命遭际似的,借着江上那落日黄昏的景,吟了首感叹悲苦的诗。
听着吕书生那酸不溜丢的破诗,隐在帷帽下的元玥暗暗抽了抽嘴角,只觉着那晚风醉流霞的落日美景实在是叫他给糟践了。
而自命不凡的吕书生自个却不这么觉着,许是因着几杯酒下了肚,他一下子诗性大发,又接连着吟了好几首酸诗。
终于,觉着被污了清耳的元玥实在看不过眼,开了口:“阁下如此才学,怎么还只是一介书生,也没见混出个什么功名来?”
正显摆自己才学的吕书生听见这话,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他自是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承认,为着谋个功名,他写了无数的干谒诗文,期求得到援引推荐,可结果却都是石沉大海。
于是乎,他找了一个特别“好”的借口:“哼,如今的朝堂被那位平宁长公主把持着,我等士子纵使再有才学,也无用武之地。”
听着这话,帷帽下,元玥忍不住笑了笑,这可真是舞大刀舞到她这个正主面前了。
瞧着那吕书生,她悠悠问:“这么说来,你没得着功名,还要赖着摄政的平宁长公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