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心扯了一把顧子煜的袖子:“那咱們就改日再來吧,讓母妃好好休息。”
顧子煜回頭看去,見寧心目光清明,確不是在以退為進。
他是想為寧心出頭,但也知道後宅的事情並不是他做得多就是好,只是擔心寧心不懂裡面的利害,再對他的真心有了懷疑更適得其反,這才一再發話。
寧心沒有看他,對琥珀笑道:“那就改日再來,你們好生照顧母妃。”
說罷拉著顧子煜出了太妃院子。
寧心不知道怎麼解釋,顧子煜不知道怎麼開口,兩人短暫對視了一下,然後誰都沒有說話。
跟在後面的綠漪眼觀鼻鼻觀心,更是一聲不吭,反而剛來的雲鈴有些摸不著頭腦。
此時已經不早,寧元嘉找來時顧子煜原是打算出門的,只因寧元嘉才耽誤了這許久,這會兒也便和寧心打了聲招呼去了外院。
寧心帶著兩個丫頭回到棲梧居,這才有空問雲鈴話。
“你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什麼人?”
雲鈴的衣袖和褲腳都是束起來的,看起來乾淨利落。
見問,她上前抱拳行禮:“奴婢今年十五,父母雙亡,被少爺帶回別院養大。“
這件事寧心有印象。
大祁朝國力強盛,對大臣的約束也比較少,比如護院人數的限制。
很多世家裡都借培養護院之命豢養死士,這些死士一般是從小入府接受殘酷的訓練,沒有感情,沒有家人,在主人需要的時候犧牲自己。
當然,更多世家都只是為了安全考慮,培養忠於自己的守衛,寧家便是。
他們也會挑選一些資質上好的孩子,悉心培養,待合適的時機選到身邊留用。
寧元嘉從小被當做寧家下一任家主培養,是故自打他及笄之後,很多施恩的事情寧致遠習慣讓他出面,收養這些孩子便是其中之一。
雖然方才寧元嘉說的雲淡風輕,但寧心也知道雲鈴等人不容小覷。
“你先安頓下來,我還有事要你去做。”
寧心讓綠漪帶雲鈴去準備好的房間,然後喊了紅裳來說話。
“等下你和雲鈴一起去外院看看,帶上針線房的人。”
紅裳心領神會:“娘娘是想給外院那十七個護衛做衣服?”
劉嬤嬤剛好進門,聽到這話忙說:“娘娘且慢。”
寧心因她身體不舒服,特意準了她這幾日不用上來伺候,修養身子為重。但方才綠漪領了雲鈴去安置,恰好遇到了下床走動的劉嬤嬤,聽完這件事情,劉嬤嬤可不就趕了過來。
這會兒聽到寧心安排做衣服的事情,忙開口阻攔:“奴婢知道娘娘是心疼下人,但這榮府有自己的規矩,下人們做衣服也都是一定的份例,就算娘娘憐惜他們剛來,也要和太妃娘娘說一聲才是。”
寧心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她從王妃的記憶裡瞭解到的寧府眾人,雖然不能說飛揚跋扈,卻也是十分護短的。雖然在娶了王妃的母親之後,寧府的規矩慢慢立了起來,但周家是書香門第,卻不代表就會忍氣吞聲,內裡也是個護短的。
劉嬤嬤看上去總是在顧忌這個顧忌那個,各種委曲求全的樣子,但其實也是為了寧心好。
畢竟上有太妃,孝字壓死人。
寧心感念劉嬤嬤的提醒,但這會兒正是她爭權的關鍵時刻,自然不肯低頭——劉嬤嬤是希望她給人挑不出理,但總有人認為你是軟柿子想捏一把。
她可不認為趙嬤嬤一個奴才有那麼大的心,敢把持著中饋不肯撒手,多半是被趙側妃拉攏了。
太妃?以王妃對她的瞭解,對於中饋她著實不太上心。
寧心把這裡面的關係和劉嬤嬤耐心講了,但劉嬤嬤依然不太贊同:“說是這麼說,但無論如何此時管事兒的是太妃娘娘,若是娘娘不和太妃打聲招呼,有心人嚼舌根子,又說娘娘不尊重太妃娘娘。”
想起這個劉嬤嬤就恨得牙癢癢,她們王妃在家裡金尊玉貴,夫人治家有道,雖然平日裡誰不說夫人仁厚,但大事小事哪個下人敢多說一句?
反而到了王府,剛一個月,底下人都不知道傳成什麼樣子了。
本性護短的劉嬤嬤根本不會考慮到,那些人說王妃蠻橫,是因為王妃洞房那晚就燒了人家房子。
寧心笑了:“嬤嬤也說了,是那起子人自己愛嚼舌根,我說與不說,想嚼舌根的人都有東西去嚼,何必為了他們哭了自己?”
王妃肯定也會和寧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王妃是不耐煩解釋的,以往都是直接堅持己見,一副不聽勸的姿態。
身邊人自然不會覺得如何,但寧心沒有那麼固化的階級觀念,也不想關心自己的人為自己擔心。
劉嬤嬤見勸不住,只好讓紅裳去了。
不料紅裳去了沒一炷香的功夫又回來了:“娘娘,針線房的人說,沒有趙嬤嬤的話不敢去。”
劉嬤嬤方才在紅裳走後沒有回去休息,而是留下來陪寧心說話,這會兒聽到紅裳的話直接氣笑了:“她說什麼?沒有誰的吩咐?”
紅裳也笑,但眉宇間都是嘲諷:“針線房的人說了,做衣服都有舊例,如今還沒到府中下人做冬衣的時候,如果要加做,必須要得了趙嬤嬤的話才行。”
劉嬤嬤氣的站起身,對寧心說:“娘娘,讓老奴去教訓下這群不懂事的下人。”
寧心到沒有她們兩人的反應那麼激烈,只是微微笑向劉嬤嬤:“嬤嬤看,常言道將心換心,這府中一個老嬤嬤的話都比我這王妃的話有用,我難不成給我的下人做衣服都要請示下趙嬤嬤?以前是我想不通,現在我想通了,這中饋只能在我手裡。這府裡,這後宅,有權力才是最重要的。”
劉嬤嬤一愣,沒想到寧心說到這麼重的話,倒不敢再生氣了:“娘娘言重了,不是還有王爺……”
寧心輕笑:“別人不會永遠在你身邊,及時保護你。只有你真的強大了,才沒人敢欺負你。”
劉嬤嬤看向寧心,忽然鼻頭酸了酸。
她想起那年寧心鬧著跟寧大將軍去沙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