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剧组以后,就立马缠着谭老师,让他告诉我故事的结局,我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说,幸夏烟离开苏陵的一个月里,苏陵其实每天都在找她。然后有一天下午,苏陵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警察打给他的。
“苏陵不知道警察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不过当他从警察口中听到幸夏烟的名字时,他立刻联想到幸夏烟的离开会不会不止是因为和自己吵架,有没有可能,是她被警察发现了,所以才提前逃走了…
“当警察问苏陵认不认识一个叫幸夏烟的人时,出于对幸夏烟的一种保护,苏陵下意识地说了不认识,并马上发信息给她,告诉她警察过来找自己了,他让她快逃。”
讲到这里时,姜柠笙低头喝了一口温掉的啤酒,脸上是苦涩中还夹带着点心酸的表情:“过了一年,幸夏烟的母亲找到苏陵,告诉他幸夏烟当年离开苏陵后,回到了她出生的小岛,选择了投海自尽,在被一名路过的巡警救上来后,她用最后的力气给苏陵拨了电话…
“原来,幸夏烟小时候被自己的亲生父亲侵犯后,就离开了海岛再没有回去过,而她的父亲,在她离开的某一年,也因为喝得烂醉醉倒在海边,被涨潮的海水给活活淹死了。
“苏陵这才知道,原来那座小岛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残忍弑父的案件,也没有什么杀人犯,更没有什么警察在找幸夏烟。
“是苏陵的不信任害死了幸夏烟,他自以为是的拯救,其实才是最后扎向幸夏烟的利刃。
“甚至在幸夏烟死的那一刻,听到的都是苏陵在电话那头,说着和自己撇清关系的话。
“幸夏烟就像是实验里的那只撞玻璃撞得头破血流的鲨鱼,永远的困在了那个看不见又令人窒息的幽邃海洋里。”
姜柠笙开始讲的时候语气还算平缓,可是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颤抖。
“我当时觉得这个故事好美好痛,后来,我和顾茗在一起后,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和他一起去了原著里幸夏烟坠海的那个小岛。
“他看着那片海,神情陶醉地说好美,我那时候只觉得他虚伪,还揶揄他,说他是顾氏集团的大总裁,什么美景没有见过,何必为了讨好我对着一片小海滩说美?
“你猜他转过头来跟我说什么?”
姜柠笙看向路书瑶,笑得很柔婉:“他说,我不是在说这片海,我说的是你…”
“好笑吧?这么俗套又廉价的情话,竟然会从顾茗那种人的嘴里说出来。”姜柠笙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这种烂大街的情话,明明不止一千个男人跟我说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唯独忘不了他对我说的呢?”
“老板…”路书瑶轻轻地抱住了她,“会好起来的。”
“我后悔了,书瑶,我真的后悔了…”
姜柠笙把脸埋进路书瑶的怀抱,小声地呜咽了起来。
……
姜柠笙后悔和顾茗离婚了。
但其实,最先主动提出要离婚的人,是姜柠笙。
她记得自己向顾茗说这件事的时候,顾茗没有一丝惊讶,只说:“姜柠笙,谢谢你终于放过了我,也放过了你自己。”
那时候,姜柠笙还没能完全理解他所说的话,直到今天,她才明白,顾茗那时的意思是,他真的累了。
他再也没有心力去维护这段破碎不堪的婚姻了。
这场婚姻是注定失败的,因为他们之间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这么畸形发展的:
姜柠笙并不是那种传统的演员,她从来没有学过任何正统的表演,只是因为自身的经历契合《逃》这部电影,才让她能够如此完美的演绎出幸夏烟这个角色。
但是后遗症也很多,比如电影结束的好长一段时间,姜柠笙都没有从电影角色和自己的痛苦过去中走出来。
她的性情变得愈发乖张,在自己大火之际,她非但没有乘胜追击地多接些电影和广告代言,反而是突然背起行囊,只身一人跑去了可可西里。
而就在遥远又神秘的可可西里,她第一次遇到了顾茗。
顾茗是顾綜的孙子,也是顾氏集团如今的继承人,也就是说,顾茗是三代贵胄,贵族中的贵族。
但这些姜柠笙当时并不知道。
因为真正与顾茗认识的时候,姜柠笙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孤独旅人。
姜柠笙还记得,当年她到达旅馆时,天正好黑了下来,旅馆的光线很暗,她当时根本看不清顾茗的表情,只觉得那男人看向自己时,目光中带着隐约的欣喜之色。
海拔五千多米的可可西里,在盛夏的夜晚也依旧寒冷无比。
外面的风大得吓人,即使把门窗封死了,风依旧能钻过那些细小的空隙,使劲地往里头钻。
这破旧的小旅馆里也没有什么暖气,只在楼下大厅里烧着一个火炉。姜柠笙被冻得浑身打颤,无法,只好重新下楼来取暖。
不出意外,顾茗也在火炉旁边。
这旅馆也没有什么客人,姜柠笙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顾茗的旁边。
火光中,姜柠笙终于看清了顾茗的模样:他笔直地坐在那,身上还裹着一张厚厚的羊毛毯,他的侧脸在火光中像一锤一锤凿出来的立体雕塑,深灰色的眼眸清冷又疏离。
姜柠笙在模特圈和演艺圈里不是没见过好看的人,可唯独眼前的这个男人,能让自己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姜柠笙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又自顾自地摇头否定:不会的,突然的心跳加速应该只是因为高原反应。
可身体总是诚实的,她还是忍不住把双手叠在膝盖上,用下巴抵着手臂,悄悄地打量着顾茗的侧脸。
顾茗忽然转身给姜柠笙递了一杯藏茶,望着这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姜柠笙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喝了。
这藏茶不涩不苦,入口醇厚,就连姜柠笙这种不怎么喝茶的人都能一口品尝出它是茶中佳品。
也是,顾茗身上裹着的那条羊毛毯和他身上那件有着繁复暗花纹的藏青色登山服,一看就价值不菲。
兴许是什么追求诗与远方的文艺富二代吧。姜柠笙这样想着。
她一口气喝完了茶,顾茗替她又倒了一杯:“多喝点,这茶暖身子。”
顾茗的声音很低沉,却又不厚重,在空旷的旅馆里倒显得有几分清冷,像旧时的答录机,有种令人怀念的磁性美。
“你来这旅游的吗?”姜柠笙开始没话找话。
“也不全是。”顾茗浅浅地笑了,“我是来这找人的。”
“噢?”姜柠笙觉得好笑,“这土丘荒地的,动物都很难看到,你来这找什么人?”
“我也不清楚…”顾茗看向姜柠笙的眼里掺杂着纯粹又直白的欲念,“又或许,我已经找到了。”
顾茗说这句话的时候,高原上呜呜作响的冷风正在使劲地拍打着门窗,火炉里的柴火也在噼里啪啦地直响,杯中的热茶更是蒸腾着薄薄的白烟,使得这原本就不太真实的景象更添一层朦胧。
姜柠笙忽然在心里升起了一种粘哒哒又湿乎乎的情绪。
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临近,明明对方只给了一个眼神,姜柠笙的皮肤竟没来由地烧了起来。
“我…”姜柠笙想说——我先回房间去了,可话到嘴边,又莫名地咽了下去,变成了清醒又魅惑的一声呢喃。
外头的风终于把里头颤巍巍燃烧着的炉火给吹灭了,空气忽然静了下来,黑暗中只有两双充斥着热烈欲望的眼。
想试试。
姜柠笙脑海里突然地蹦出这个念头,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可是,欲望来的时候,却偏偏总是这么没有逻辑和不分时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