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們絕對能夠出力,但是你也知道,你二哥手裡錢也不富裕。”
焦桂華是個聰明女人,很多事情,她都知道,只是不想說而已。
“二嫂,我知道了,真沒事。”
說完,焦桂華招呼大家先喝茶。
焦桂海跟焦桂華四目相對的時候,他只是淡淡的說了句。
“妹子,不知道建民和老二家的,他們剛才說的是啥事,我也懶得問,哥就一句話,真有事,缺錢了,要人了,給哥說一聲,我管。”
聲音不大,但是擲地有聲。
張志文剛好催完菜,走進來,聽見了這句話。
眼角不經意的竟然有點溼潤了。
或許是前世經歷了太多的委屈和被人拒絕,到現在竟然變得有點多愁善感。
“大舅,有您這句話就夠了,我家真沒事。”
張志文笑嘻嘻的說道。
焦桂華也馬上給大哥續上一杯茶。
“大哥,多喝點,這個茶葉好,志文,你去給幾個長輩倒酒。”
見氣氛有所熱絡,老焦家的一幫年輕人才敢開始說話。
大人們的風向沒定好,小輩是不敢亂說話的。
焦家雖然不是什麼大家,但是規矩這一塊,還是很嚴格的。
“志文,姐記得你之前可沒這麼瘦,是不是學習累的,你可得多吃點,營養要跟上,以後我家小不點還等著你給他補課呢。”
大舅家女兒焦彩英,比張志文大7歲,抱著三歲的兒子首先開了口。
二舅家的焦明明,幫張志文遞著酒瓶子,一副女中豪傑的樣子。
“志文,都大學生了,以後該學喝酒了,一會咱姐倆多喝幾杯。”
只有任美林坐在那裡不說話,笑呵呵的看著張志文。
這是個好姑娘,愛學習,又聽話,他們這代人裡只有任美林後來讀到了博士。
從小在親戚面前不愛說話,長大了也一樣,私下裡張志文跟她接觸過,也挺健談,就是當著這幫家人的面不想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家庭條件太差,自卑感太強,還是感覺他父親做的一些事情讓她抬不起頭,每次家庭聚會,她只是悶頭吃飯。
有一種刻意尋求孤立的感覺。
“美林,你現在成績怎麼樣?需要資料跟哥說。”
張志文知道他的脾氣,只能主動跟她找話說。
他也知道任美林學習好,自己那點資料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挺好的。”
僅此一句,說完任美林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等菜全部上齊,張志文滿上一杯酒,站了起來,環視一週。
“今天感謝大家來參加我的升學宴,今天這話本來應該我爸說,他現在忙,我就自己來。今天很特殊,我考上了大學,也滿十八週歲,以後就是大男子漢了。
我媽養我不容易,感謝我媽,小時候,我媽沒受啥欺負,我得感謝大舅二舅,虧得你們照顧,以後我媽也不會再受欺負,我來保護她。
以後姐姐妹妹們有需要幫助的,儘管說話,我絕不推辭
我先乾為敬,大家隨意。”
“好,是條男子漢。”
焦桂勇誇了一句,眼睛放光,感覺眼前這個小紈絝,竟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但跟他老子不一樣,跟以前的他也不太一樣。
難道真是家裡出啥大事了,讓他突然成長了?
反正剛剛這幾句話,張守義是說不出來的。
“好樣的”
焦桂勇一口乾掉杯裡的酒,眼睛裡滿是欣慰。
“你爸這個時候要是在這,那指定得高興壞了。”
任建民不疼不癢的說了一句,抿了一口,把酒杯放下。
……
酒席散場的時候,已經是下午4點多。
太陽依然很刺眼。
正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
出了酒店一陣熱浪襲來,人就像掉進了蒸籠裡一樣。
三家人頂著炎熱,跟張志文母子一一道別。
走出幾步,劉雲嘀咕道。
“桂勇,你說,桂華家裡不會真有啥事吧,這張志文感覺一夜之間變成大人了。”
“別瞎說,不知道的事,別亂猜測。”
一想到剛才被張志文擠兌,任建民心裡就不爽,嘿嘿一笑說。
“志文前一陣被人綁架了,最近家裡又出了事….”
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唯恐天下不亂。
說完又搖了搖頭,故意做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焦桂蘭一巴掌拍在任建民後背上,衝著劉雲說道。
“二嫂,別聽他的,任建民,你少在這裡瞎摻和,回家去。”
任建民不情願的走開,諂笑著看著焦桂勇說。
“二哥,改天找你喝酒去啊,我有個朋友給了瓶好酒。”
……
,小外孫有點瞌睡了,焦家老大出來酒店後就快步上車先走了,沒有跟著他們嚼舌根。
等到所有的親戚走完了,張守義滿頭大汗,匆忙忙的趕來了。
難得一次聽張家老大的話,跑到工廠裡面勵精圖治了一番。
搞定了劉世衝,又在小姨夫面前爽了一把,酒宴上又說了自己很多想說的話,張志文今天著實高興,多喝了幾杯,雖然他很能喝,多少也有點超量了。
見他喝的有些多,張守義和焦桂華一左一右扶著他往回走。
張守義忽然有些感慨道:“這些年一直把你當小孩,沒想到,你竟然給你爸長臉了,今天你大伯那麼挑剔個人,對你是讚不絕口啊,我長這麼大都沒有受到過他的表揚。”
張志文面對這種流於外表的誇獎,面不改色,眯著眼睛裝迷糊。
“下午你沒來,咱老焦家聚會,志文也沒有丟臉。”焦桂華補充道。
張志文最不樂意聽這個,在他眼裡,張守義低調點,清醒點,比啥都強,他根本不需要張守義的誇獎和認可。
至於其他人的誇獎,真的還是假的,他拎得清。
張志文想借著酒勁說他幾句,但是又怕傷了他那脆弱的自尊心。
但你不說吧,又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醞釀了一下,張志文緩緩道來。
“爸,人活著不是為了要得到誰的認可,人生如魚飲水,冷暖自知,我們做事情,最重要的是什麼,要知道深淺,要保持清醒,不是別人說你好,你就好,別人說你不行,你就不行。那些都不做數,人貴有自知之明。”
張守義聽懂了一半,另外一半,不是沒聽懂,是他不願意清醒。
被人捧著,飄飄欲仙,他很享受這種感覺,他這種人就是愛聽奉承話。
清了清嗓子,張守義有點尷尬的說:“是,我這個人就是擅長做點生意,看人識人稍微差點,以後有事,我跟你媽多商量,劉世衝這種情況,不會再有下次了。”
聽完這句話,張志文一下子就給氣清醒了。
你是真不自知啊。
他直接提高了音量。
“不,爸,你不是差點,你是一點都不擅長。
爸,鄒忌諷齊王納諫,你還記得嗎,以前你還跟我講過。
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妾之美我者,畏我也;客之美我者,欲有求於我也。
意思就是,我妻子認為我美,是偏愛我;妾認為我美,是害怕我;客人認為我美,是想有求於我。
人最不能受的是矇蔽啊,你不需要去看清他們,你只需要不被矇蔽,要保持清醒啊,以前咱家司機撞死了人,人家說了幾句好聽話,你二話不說就拿出了三十萬幫他擺平,還不讓還。
慈不帶兵,義不掌財,做生意您也不擅長啊。”
雖然張守義做事不行,好歹本性不壞,要不然張志文早就讓焦桂華跟他離婚了。
能忍到現在,也就是對他還抱有那麼一絲絲的希望。
經兒子這麼一說,張守義瞬間想起了曾經的往事,想想竟然有些可笑。
“志文啊,你爸我,我有時候也懂,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瞬間澆滅了張志文燃起的正義火苗。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張志文覺得今天也就這意思了。
斜著眼睛努著嘴往左邊看了看,張志文發現張守義竟然有些懊惱的搖了搖頭。
張志文心裡一陣竊喜,好歹,終於是聽進去了那麼一點,總歸是沒有白費苦口婆心的一頓勸說。
只要有進步,那就比沒有強。
這個家長真是太難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