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静怡呆呆的坐在床铺上,这里是滇南院最偏僻的房间,末流小官的子女只剩下了几个,她们都抱成了一团,她也不认识,没那个脸往上靠,也不想靠。
所以她只能选这个最破旧、最偏僻的房间住下。
妹妹死了,陈大哥也回了王城,自己将要独自在滇南院这个陌生又可怕的地方待上三个月……
王静怡坐在床上默默的抱着自己的膝头,眼泪渐渐的浸湿了衣服……
忽然大门被人在外面用力的踹开了,吓得王静怡从床上跳了起来,不会第一天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训练了吧?!
姜司南收回脚,瞥了一眼拿着短刀站在床前的王静怡,“收回你的玩具,我们来谈个条件。”
王静怡借着月色看清了姜司南的样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姜总教……”
哦,我的官职没有大到需要这么跪拜吧?姜司南捡了个看起来还能坐人的椅子,“知道我为什么来吧?”
“小,小女不知。”王静怡也不敢抬头看姜司南,她似乎闻到了一丝血腥味,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有人让你们十天就往王城送密信。”姜司南对这个少女有点印象,她是小官队伍里唯一一个会拿起武器反抗的。
王静怡猛地抬起了头,惊恐的看着姜司南,而后不断的磕头求饶,“姜总教饶命!月前有人到家中以家双亲性命要挟,小女子实在是毫无办法啊……”
“在滇南院里,叛徒是要丢到修罗场里的,你觉得我让你现在就去怎么样?”姜司南也不动,就看着她磕头,这个少女心机深沉,是个厉害的角色,“是谁让你来的?”
王静怡脸贴在地上,一边打着摆子一边回话,“那人浑身包裹的非常严实,小女子只知道他很高,口音甚至不是王城之人,姜总教如果有需要小女子去做的,小女子必当从命,只求您能帮我保住家中双亲。”
姜司南啧啧称奇,这个小吏的女儿胆子倒是挺大的,一般女子被她这么一吓肯定晕过去了。
“行了,起来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妹妹,听话,你的双亲自然无事。”姜司南站起来,捏住被角晃了晃,“赶紧收拾一下,我要睡觉。”
“是,是的……”
姜司南抱着胳膊靠在床边看王静怡收拾房间,思绪却飞远了……
右相一派的送来的人她早就监视起来了,之前不过是看王静怡一路的表现太过于出色,完全不像一般的小吏之女所以诈她一诈的,结果真的是细作,那她是哪一路的细作呢……
寅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彻滇南院的上空,姜司南睁开了眼睛,踢了一脚还在大通铺上沉睡的王静怡。
这时一个粗犷的女声在院外传声“召集号,一刻钟之内没有在训练场集合者绕院跑二十圈!”
姜司南也不管王静怡起不起来,自己就走出了房间,看着一些衣着整齐的勋贵从容不迫的走向训练场,她哼了一声。
都和俞三说过,他眼皮子底下有臭虫,他还不相信,如若没有人事前通知,这帮勋贵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辰衣着整齐的出现。
看着眼前的二三十人,姜司南越想越生气,用脚踢了块小石头打向走在最前面的张岳林。
张岳林不过是个被酒色掏空的花花公子,那块小石头不仅直接就把他打趴下了,还让他就地滚了一圈……
这家伙也太弱了吧,姜司南摇了摇头,就这样的家伙右相还送过来,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张岳麒没有扶起地上的兄长,他回头看了一眼压根就不屑伪装的姜司南,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
姜司南早就换了张面具,现在不过是张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路人脸,那不过骗骗没见过和不熟悉她的人。
但是她知道,张岳麒那个家伙肯定会第一时间认出她来,这家伙心细到可怕……
不过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真真假假,让这一锅五花八门的细作摸不着头脑……
“是,是谁打老子!赶紧给我出来!”张岳林被旁边的人扶起来后站在原地破口大骂,那个石头老大一颗,打在他腿上,估计腿都要青了!岂有此理!
张岳麒想了想,上前整理了一下兄长的衣襟,语气温和中带了一丝压迫,“兄长,一刻钟将要到了,怕是要被惩罚。”
“谁,谁怕这个小小的惩罚?!”张岳林莫名的缩了一下脖子,拍开了张岳麒的手,“晦气!”
张岳麒没有理会气呼呼走在前面的张岳林,反而冲姜司南笑了一下,那模样,温润无双,勾人得很。
还没得姜司南有什么反应,她身后的两个姑娘倒是被勾得面红耳赤。
“没想到张二公子也来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裙的女子轻轻的拉了拉身边粉红色衣裙的女子。
粉红色衣裙的女子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金钗,一看就比紫衣少女更富贵,她脸色虽也有红云,但是却镇定一些。
“妹妹说话小声些,免得旁人笑话。”
紫衣少女瞥了一眼穿着窄腰胡服,一脸穷酸样的姜司南,拉着粉衣少女快步走过,“姐姐怕什么,一个低门小户还敢乱说不成?”
姜司南:“……”
这帮勋贵莫不是以为来滇南院游山玩水的?一个比一个穿的好看,一个比一个的悠闲……
姜司南摸了摸下巴,邪恶的笑了笑,然后拐进角落里,打了个手势,青衣出现在眼前,她朝青衣轻语两声就往训练场走去,留下青衣在原地为今年的这帮勋贵默哀。
王静怡站在队伍的末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慢悠悠走过来的姜司南,不仅是她,在场的教头也看了过来。
“那个还在悠闲走路的是哪家子弟!还不速速上前!”
这个周教头是张总教一系的,刚刚被提拔上来,正是新官三把火的时候,况且他熟记那些勋贵子弟,眼前这个不过是个末流小官的子弟,正好拿这帮没权势的开开刀。
姜司南撇了一眼坐在台上镇场子的张总教和俞二,丝毫不觉得自己这慢悠悠的节奏有什么问题,
一旁跑过一个高个子少年一把抓过姜司南,带着她就跑了起来,好不容易跑到队伍里,那个高个子少年就像断了气一样的大喘气,就这样还不忘教训姜司南。
“你,你莫不是被,被吓傻了,迟,迟到的可是要,要被罚的!”
不是她鄙视这个滥好心的少年,滇南院不过三四百亩地,就算从最远处跑过来也不至于喘成这个样子吧……
高个少年见姜司南不回答也不生气,只一边喘气一边尽量让自己站得直一点。
周教头在台上又逮着一些迟到的小官子弟,让他们站在了队伍的前面,狠狠的训斥了起来,那口水喷溅的让排在最后的姜司南看着就泛起了一阵恶心。
俞二在台上轻咳一声,张总教虽然是朝廷派来的,但是也不敢轻易得罪滇南王府,他立马喝住了还在喷口水的周教头。
他胖胖的脸上全是笑意,“各位都是王城里的官宦子弟,滇南院的规矩想必也是听过的,今日的集合不过是个小小的考验,日常便由周教头带领着大家训练,但是周教头精力毕竟有限,所以经过商议,明日将通过比武在各位中间选出十个小教头。”
这个规矩倒是从滇南院建立来就形成的规矩,但凡家里有点门路的都知道。
“今日我们暂且测试一下大家的底子,除了迟到的学生,加跑二十圈外,其余学生跑四十圈。”
此话一出,在场的勋贵一阵哗然,往年的勋贵子弟训练,不过是第一日假装跑个三五圈,扎扎马步罢了,怎么今年变成四十圈了!
粉衣少女听到此话快要晕厥过去,她是礼部尚书之女,从来都是锦衣玉食,莫说是跑,就连走路都没走过一里地!
张总教看起来像尊弥勒佛,却是三个总教里最忠于朝廷的,皇帝一早下旨,要他好好管教这帮在王城里锦衣玉食的勋贵子弟。
他瞥了一眼周教头,周教头立马会意,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安静!”
“入院的一刻,老夫就派人通知了各位,要各位做好吃苦的准备,尤其是各位小姐,今日不可着华贵衣裙,需换骑射胡服或合身男装,如果没有,可去滇南院三院领取。”
张总教一点也不惧怕在场大家小姐的愤恨,他指了指在场穿了胡服的姜司南,“各位大家小姐还不如一个末流小官之女。”
这下轮到姜司南愣了一下,往常都是在台上看张总教怼人,这下好了怼到自己身上来了,别有一番滋味啊——
祸水东引这招用得真好,在场大家小姐的愤恨都冲着姜司南来了……
赵总教也是个不讲情面的,见自己镇不住,就派了一帮刚从修罗场回来的护卫让他们恐吓着这帮勋贵子弟沿着滇南院的墙根跑了起来……
一帮大家小姐跑了一圈就晕了大半,滇南院护卫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晕了就让她躺在原地,醒了就要继续跑。
一时间,这帮勋贵觉得自己这是来到了地狱,而不是来训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