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嘴角一弯:“明武媳妇素来温顺,看来确实是明武惹急了她。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了龃龉,闷在心里头反而不妙,发作出来这事就过去了。”
“正是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出大错,太夫人是不管的,她更上心未出嫁的两个孙女,便问:“欣娘到底是珠珠的奶娘,她可还好?”
“哭了一场,大太太劝了好一阵子,两只眼睛肿得核桃一般。”汤嬷嬷忙回答道。
“唉,她是个重情重义的,最是念旧情,七岁时养的画眉鸟死了,到了十岁还作诗惦记。”太夫人又问,“昨儿夜里,窈丫头那儿,说什么冻半个时辰的话,是怎么回事?”
汤嬷嬷一阵为难。
太夫人人老成精,便知另有缘故,沉了脸敲打道:“于我,你还有什么隐瞒的?也要去看年轻人的脸色,当我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明儿就进棺材了不成?”
汤嬷嬷噗通跪地,磕了个头道:“奴婢怎么敢!是这事做的实在下作——那秋石昨儿趁着二姑娘睡熟,悄悄开窗,开了整整半个时辰,二姑娘从头到尾听着动静,没敢出声,怕秋石立时将她捂死了,只躲在被子里挨着冷风,偷偷哭。
半个时辰后,秋石回去关窗,消灭痕迹,二姑娘忍不下这口气,奔着与秋石同归于尽的心,命令秋石在窗户下跪着。二姑娘陪秋石又冻半个多时辰,紫菀来了,才关了窗户,带走秋石。
紫菀跟姑娘呛声,二姑娘罚了她十个嘴巴子,至于那秋石脸上挨了巴掌,却是她自个儿打的,与二姑娘不相干。之后,二姑娘的厢房外,连个守夜的丫鬟都没有,直到第二天早晨,大奶奶才派了落葵和乌茜去伺候。”
汤嬷嬷没说完,太夫人已是泪流满面。
略略一思索,便知傅南君为何要害施窈。
她捶打胸口,心里仍堵得难受,又怒又怜:“我老了不中用了,我的亲孙女,她们就敢这么作践、欺辱!先是吐口水,再是半夜推窗,一件比一件下作,一件比一件恶毒,就这般,还敢在我面前搬弄口舌、颠倒是非!
一个丫头罢了,到了年纪,一副嫁妆就打发出去了,满打满算在府上住不到三年,跟她们争不着什么,怎么就要下狠手朝死里欺负!她们哪里是欺负窈丫头,分明是看我不顺眼,盼着我早些气死才落个欢喜!”
这话可不敢接,汤嬷嬷哽咽道:“老太太是不知,老奴在金陵初见二姑娘,虽规矩上差些,却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见了便心生欢喜,出行坐驴车也不嫌弃。
后来,我拿绫罗绸缎打扮她,她也没露出半点乍然富贵的窘态。这般安贫乐富的性子,最是难得。
再后来,一路上她问我府里有哪些人,什么性子,好不好相处,又期待又拘谨。知晓自个儿规矩不好,便细细询问,一点点纠正。既不窘迫,也不骄横。
临出发前,买了整整两箱子大白馒头,装了一大罐子猪油炒的咸菜。我当她怕路上风餐露宿吃不饱饭,谁知却是,一路上但凡遇见行乞的人、衣不蔽体的小儿,便送些馒头咸菜,路过城镇时,还买新的馒头填箱子。”
这就是施窈一路来京,功德值狂涨的原因。
太夫人眼泪簌簌朝下掉,既欣慰又怜惜:“怎地不早些与我说?害我误会她许多,给了她许多委屈受。”
汤嬷嬷直起上半身,掏了帕子给太夫人拭泪,惭愧道:“老奴想着,来日方长,老太太有的是时间了解二姑娘,哪里料得到,一桩事连着一桩事,满府上下都在说二姑娘克了大姑娘,又刻薄恶毒地惩治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