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姨娘沉默許久，神色淡淡悲涼，卻並不意外。
“走了也好，省得被我連累。”
秋明月給她潑冷水，“可現在祖父已經派人去追，他們逃不了的。”
馮姨娘看著窗上的圖案，輕輕說：“十三年前我賣身入秋府，就不再是馮家的人了。至於父母的養育之恩，這麼多年我也已經還清。我犯的罪，哪怕是過明堂，也是連累不到家人的。老太爺若徇私報復，則是他的過失，與我無關。”
她向秋仲卿紮下那一刀的時候，自我意識便已覺醒。
堅決不被道德綁架。
秋明月對她的欣賞又多了一重。
“放心吧，祖父連你都不敢輕易處置了，更何況是良民，且你那兩個侄兒還是讀書人，弄不好會惹禍上身。頂多就是審問幾句，想套出你的下落。不過那天母親給他們的金銀首飾，他們大底是留不住的。”
秋仲卿斷了子孫根，馮姨娘又逃了，老太爺必然遷怒馮家人。就算不殺了滅口，也不會讓他們好過。
因果循環。
從前馮家兄嫂靠著吸妹妹的血，過得很是體面，甚至還能送兒子去上學。
如今馮姨娘落魄，他們受到牽連。
也算是一種報應。
馮姨娘並不怎麼在意。
“四姑娘是不是發現了我在你這？”
“嗯。”
秋明月淡淡道：“她已經答應幫我了。”
馮姨娘震驚，幾乎是匪夷所思的看著她。
“你怎麼說服她的？”
秋明月也沒瞞她，“說得好聽一點，她也是性情中人。說得難聽一點嘛，她有把柄在我手上。”
“把柄？”馮姨娘若有所思，試探道：“她今天登門，也在你意料之中？”
“差不多吧。”秋明月說，“我跟她打過交道，她先前露了點破綻，叫我抓住了。但可能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不夠周全。所以我想知道，她到底還有多少本事。果然沒讓我失望。”
水仙花汁那個局其實不太高明。
春雪若是拿了錢走了，首先林氏肯定就會查。不過那個時候，秋明珠大約已經借黃氏的力跟宣義侯府定親了。
家醜不可外揚，起碼老夫人就會幫秋明珠捂緊這個汙點。
當然林氏肯定也會在親姐姐面前上眼藥。
畢竟秋明珠針對的是她的女兒。
這樣一來，宣義侯府縱然不悔婚，秋明珠嫁過去大約也不會太好過。
她那麼聰明的人，如何沒想到後果？
但正如她所說，這已經是她能為爭取到的最好的前程。至於婆母刁難，內宅爭鬥，哪家不是如此？
對她來說，這點代價確實不算什麼。
馮姨娘不說話了。
最近這幾天，她越看這丫頭越覺得她不止有能耐，甚至可以說高深莫測。
沈氏是怎麼養出這麼個閨女的？
馮家兄嫂還沒找到，甄姨娘那邊出事了。
秋明月名義上畢竟是她的女兒，儘管不怎麼受她待見，但隔三差五的還是要過去請安。
甄姨娘每次都一臉冷淡不耐，根本懶得應付兩句，就讓她離開。
今天卻很奇怪。
她坐在太師椅上，這麼熱的天竟然還墊了厚厚的軟墊，穿的也是寬衣大袖。她都出汗了，卻好像沒感覺似的。眼下一團烏青，神色倦怠，像是沒睡好。
“姨娘，您是否身體不適？”
甄姨娘回神。
“沒有。”
秋明月注意到她拉了拉衣領，好像是想遮住什麼。
那似乎…是掐痕。
秋明月留了心，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異樣，午後卻去了趟芙蓉苑。
“母親，父親近來是不是常去沁苑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