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珠被沈钦那一下似有若无的暧昧弄得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不在状态,而他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晚上照样留在她房里。
好像这样都已经习惯了,现在连绿珠自己都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他是担心她的吧。
她这样的状况任何人会担心这也正常,可绿珠心里忽然有些异样,喜欢他这样保护喜欢他这样陪着可又觉得心态好像都跟之前有了点变化。
说起来她对这个人真的还都不了解,可她看到的他都是优点,就像现在因为她害怕睡不着他安静坐在床头拿着一本厚重的话册子念给她听,虽然很多时候她都没有认真听。
她不知道他在念什么,但只要是他的声音她就觉得安心,绿珠闭着眼睛,好几次她忍不住想伸手抓一下他的手寻求更多的安稳,但最终握了握拳还是没有动作。
太羞耻了。
绿珠就这样一边失落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然后她竟真的就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在她的意识渐渐进入混沌时她似乎感觉到自己手指温热,似乎是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握进了手心。
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全身。
她想睁眼看一看确定一下是不是他的手,但她实在有些困了,意识一直浑浑噩噩连眼皮都睁不开,后来就这样渐入黑暗。
很黑,周围真的很黑,她什么都看不见。
有很凉的风,吹得绿珠觉得脊背发凉。
她大概又在做梦了。
绿珠几乎能预料到接下来会梦到什么,她紧张的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冷汗也渐渐汗湿了额头的发。
要梦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绿珠害怕,害怕得想立即从这个梦里醒过来,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掐醒自己,但是没有用。
她甚至感觉不到疼。
怎么都醒不过来。
而周围却是更深的黑暗,她看到在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有个红色影子渐渐在黑雾中弥漫出来。
伴随着女人低而沉的喘息声,一下一下打在绿珠的心上她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张开,头皮直发麻。
而那女人低低的喘息声,一声一声细弱蚊蝇的轻叹在那黑暗中愈来愈近,黑雾中的红色影子不断蔓延,像是红色水墨泼洒开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一个红色女人窈窕的身段渐渐浮现。
“你男人烧得我好疼啊……”低沉幽怨的空洞女声炊烟一样混合着无边的黑暗缓缓晕开。
没有温度没有感情,空洞虚无得像是来着最深最黑暗的另一个世界,从黑雾中四散开,甚至分不清哪里是声源。
听得人手脚发麻。
绿珠也顾不得去注意她说的“你男人”,她的心脏砰砰砰急促而沉重几乎要压得她没法呼吸,手心里浸满了汗。
难道竟是那画中美人?
绿珠几乎不敢睁眼去看,但那红色影子却是一点点清晰一点点靠近,她只能看着她越来越近。
明明知道是场梦,明明知道很恐怖,可她就是醒不过来,双腿发软连逃跑都挪不动脚。
甚至她闭上眼睛都没法躲避那红色的影子,即使闭上眼睛依然能看到那红影子的五官像是模型一样缓缓被安到了空白的脸部。
她的头发很长很长,融入周围无边的黑暗看不真切。
但是她的脸,绿珠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她的脸,那是一张十分苍白没有血色的脸,眼窝深陷,眼底有一层浓重的紫黑色,眼角似乎有很深的伤痕一直延伸到鬓角。嘴唇有些干裂,渗着黑红色血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惊悚。
即使这样却也不难看出她之前的确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起码清秀可人,是个小家碧玉。
这张脸绿珠认识。
虽然以往的每一次都没有这样清晰,但她确定这就是一直缠着她的那个女鬼,水面上那个鬼脸是她,院墙脚下被她挂到裙角的那个是她,晚上坐在镜子前面梳头发的是她。
甚至画中那个美人大概也是她。
除了那个疯小姐不能确定其他所有遇见的恐怖场景全是她,这样的情况,和她面对面站在一起,绿珠虽然依然害怕但却莫名冷静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绿珠撞着胆子看过去,一开口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红衣女人似乎扯了扯嘴角发出极低的一声笑,“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听起来像是疑问句但她并没有给绿珠回答的机会,一说完红色影子就像烟雾一般散去了。
却在另一边更深的黑暗里传来女人凄厉的哭喊声,听得绿珠猛地颤了一下,有些心惊胆战。
她看过去,似乎是有意识的那黑雾渐渐散开,很多个影子出现在绿珠眼前。她来不及反应。
场面混乱不堪,女人低哑的哭喊声混杂成一片,绿珠看到站成一排正在发抖的丫鬟模样的模糊影子,她们像是等着受刑的囚犯。
一个穿着繁复冗杂戴着金银首饰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视线里,她带着诡异的笑容走到一个丫鬟面前,那丫鬟就抖得如筛糠。
绿珠听不到她们说什么,但她看到那女子猛地一巴掌将那可怜的女孩子扇得跌倒在地上,然后又是几个人影上前一把将那女孩子拽起来。
几个人抓她的手,揪她的头发,掐她的脖子。
另一人紧紧将她的手固定,五指分开。
然后绿珠只看到那笑得残忍的女子上前不知用什么东西夹住女孩子颤抖不停的五指,猛地往后一扯!
女孩子尖利的惨叫在黑暗的空间里一遍遍回响。
一瞬间鲜血如注!
红色的液体迅速蔓延,几乎将那萦绕的黑雾都染成了腥红的颜色。
那个残忍的女子绿珠似乎还有些印象,她与那日在院墙脚下看到的残暴小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细看形容姿态分明就是同一人。
血雾弥漫绿珠已经看不清那群人影,忽然有个声音幽幽在她耳边说“我也是那些人之一”
她的声音很淡,一吹就散。
绿珠却心头一跳下意识去看她的手,可她整个人就是个红色影子,几乎是从脖子以下就有些虚空根本看不到手指。
“我现在只是个魂魄”她虚无的身形微微晃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就连那空洞的嗓音都似虚无缥缈的抖了一下。
绿珠已经冷汗涔涔,她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一步。
没等她说话身处的地方又换了个场景,绿珠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厢房的角落里,背靠着窗口。
窗台边上摆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瓶,瓷瓶边上有黄蕊的兰花,房里点着香炉,味道很重熏得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