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只体型巨大的猴子,想来真是个噩梦,在它那双有力的大手下,朱贪何宛如兴奋的跳蚤,在那双手上跳来跳去。
朱贪何叫苦不迭,那时他根本想象不出猴子从哪个方向窜出来,一定要这么玩弄他,他大吼一声:“够了,你这个混蛋。”
身在半空的他又被一下撕扯下摔倒地上,筋骨又酸有疼,不等反应过来,猴子一蹦一跳的踩在朱贪何身上。
这一踩,快把他胆汁踩出来。朱贪何拼命挣扎,勉强翻身晃掉猴子,这才有机会一睹这家伙的面目。
是一个超级大的人,四肢肿了似的虚胖。门牙贴在下嘴唇,像两片膏药。两片膏药微微张开,透出厕所都难得一闻的臭味。朱贪何掩住鼻子,再看时,那物已不在原处。
他暗道不好,未等转身,那双大手如同拍苍蝇似的,不住的拍打着他。朱贪何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他不知道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的,动作极其敏捷,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刚一挥拳,那物便巧妙的躲开,在他身上猛打几下,打的他晕头转向,浑身疼痛。只能如此的逆来顺受,生生的成了别人的靶子。
朱贪何没了力气反抗,不是没有反抗过。在绝对力量面前,他全力的一击竟然让对手乐开了花。那物不但没有受到攻击应有的痛苦,竟然更加兴奋,一口气还给他十几拳,每一拳都震的他体内一阵翻涌。
一顿畅快淋漓的暴揍,朱贪何实在没力气动一下了。就这么躺在地上,像死人似的。那物凑上去满是期待看他着他,如野兽似的闻着他。朱贪何立即屏住呼吸,心道:嗅完快滚,等我练的结实了,好好谢谢你丫的。
那物嗅完没走痴痴的蹲在朱贪何旁边若有所思。久不见动静,朱贪何悄悄睁开一只眼打量四周,视线内一篇清新,那物终于不见了。
他如蒙大赦的感谢天地,一翻身,那家伙竟然在自己身边睡着了。朱贪何吓的魂不附体,急忙接着装死,忽又一想,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他慢慢滚动身子,眼看就要逃离那个满是噩梦的地方,眼前又出现了那张闻之丧胆的脸。他看见那俩门牙微微上翘,污浊的臭气从黑洞似的嘴里鱼贯而出。天一下子黑了。他期盼的黎明何时才能来?
梦魇消散,一切复归平静。朱贪何吃力的挪动身子,他的杰作全毁了,兵器碎城数段,防身的尖刺没了锋芒,这具自诩强健的体魄也只勉强能维持生机。他忍痛站起来,龇牙咧嘴的捂着脖子,恶狠狠的自言自语:“昨天的是什么东西,老头没说森林有怪物。不出几天,我肯定被打折磨死。”
他这么想着,渐渐萌生退意。如果趁现在逃回去,凑齐装备再来也未尝不可,凡是第一次尝试不可能都成功。他以为是,却怎么都拉不下脸对别人说:看见了吧,我失败了,这次是暂避锋芒重振旗鼓的。
“太怂了了。”朱贪何悲苦的说,不禁长叹口气,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如果总是这么想,丢不起这个人。自己那些所谓的师兄都是从这里走出来的,难道自己不行?
被整夜殴打的朱贪何强忍着伤痛与退意,重新拾捡材料,赫然发现昨天找到的两根骨头没有被那怪物砸断。这是两根多么辉煌的骨头啊。他颤抖的摸索着,心中燃起了生的希望。
劲草在寒风中飘扬。它没有低头。朱贪何觉得自己也该像劲草一样,死死赖在地上,总有一天能熬到春天。
他试了一下,两根长短粗细相当的骨头适合做双手武器,他欢喜的挥舞几下,好像身上立即长出来一双通往天空的翅膀。一时间,他饥肠辘辘,这才想到,自从进了林子就没吃过东西。他仰天长叹,偌大的林子,那么所洪水猛兽,他能找到什么食物,不被当做食物已是万幸。
此时,一双空灵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他小心翼翼接近时,朱贪何猛的瞪去,嫌恶的咬牙切齿道:“又是你这家伙,昨天的衣服之仇,我早晚会讨回的。”他举起骨头要打,身上的关节立即发出一阵噼啪的抗议。他彻底僵住了,某根筋抻在空中动不了了。
朱贪何悲怆的抖动嘴唇,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连一头吃草的都对付不了,无脸见江东父老。身子不能动,只好用眼神杀人,可惜鹿根本不领情,潇洒的走进,抿着嘴唇慢慢的张开了嘴。
朱贪何一下子想到自己身上仅存的半边衣服,那是他昨夜拼死拼活,即使受尽捶打也没丢的东西。他恼恨的闭上眼。
出乎意料,鹿没有抢走朱贪何的衣服,甚至伸出舌头,缓慢的舔着他的脖子。爽适的感觉像雨后阳光一样抚慰着他破损的心。一时间,他满心委屈,不住的颤动。然而,那头鹿停止舔舐,还是毫不迟疑的带走了朱贪何另一半衣服。自此,羞辱涌上心头。他发出怪异到底哀嚎,森林里霎时映衬的越发凄厉。
有种精神,叫做坚持,朱贪何默默拾捡着残兵断刃,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骨头。在一阵阵破空之声刺进苍穹,汗水没入大地成就了种子的成长,单薄的身体发出一阵阵咆哮,这个人正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
虽然有怪兽侵扰,虽然他的弱小显而易见。虽然人类在大自然面前何其卑微。在逆境中,朱贪何总是忍耐,在寂静中,学会了积蓄力量,破天荒的一次爆发,是在遇到一头野猪,虽然对手乳臭未干,没有强烈的攻击意识,朱贪何还是凭借满身武器,精心准备的陷阱,以及在脑中策划了无数遍的计策玩死了对手,赢得了一头肉质鲜美的猪。
接下来的几天,朱贪何像亡命之徒,赖死赖活的在森林中逃窜。自从吃了一头猪,森林里的野猪像疯了似的到处撵他,有一次甚至撵到了老虎睡觉的地方,虽然赶走了野猪,又惹了老虎。他瑟瑟发抖的在树上呆了三天才敢下去。那段时光不堪回首。为了活下去,他吃树叶,吃树上的虫子,连吴望告诫他禁忌的蘑菇都吃了,好在没意外,他完完整整的活了下来。
时隔十日之约,朱贪何一分一秒的煎熬,静静等候吴望的归来。这时的他虽然满身是伤,眼中却有了野兽般的厉芒,心智也炼成了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脸都丢尽了,他还有什么矜持的。
但此时,那头猴子似的怪物又来了。不但满心欢喜的朝朱贪何这边来,更是找了一个帮手。他大惊失色,拔腿便走,几乎是慌不择路,忙乱下差点撞到树上。
他满心惊慌,心道:怎么又来了,身上没那么多兵器,只能多拖一会,等我回到大本营,有你好看的。他想着,不由跑错了方向,路上满是荆棘,扎的他痛哭流涕,这时他才发现竟然走错了方向。朱贪何停下脚步,忍不住退后,警惕的盯着两个家伙。
面前的这个简直每晚都找他麻烦的,身后小一圈的怪物老老实实跟在大个身后,表面很木讷,但总不能被表面迷惑,在森林中活下来的生物课没有善者。
蓦然间,怪物身形一晃来到了朱贪何面前,他大手一挥,眼看就要打上。朱贪何下意识拔出身后的骨头,那根满是伤痕的兵器经过千锤百炼俨然成了他不可或缺的依靠。但是怪物的速度太快了,他勉强看到一个幻影似的轨迹朝他撞去。只听砰的一声,朱贪何握着救命稻草似的骨头倒飞了出去。他身子倾斜,双脚尽力抓住大地,微微向前,竟然止住了倒飞的趋势。
他踉跄着退几步,恶狠狠的盯着怪物。“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速度快些而已。”他咽下一口气,自我安慰道。
确实是快,那物再动之时,朱贪何依旧没有时间从容应对。这次他架起骨头,从缝隙从窥视那物的动作。
只见它双手齐出。一只抵上骨头。另一只像蚯蚓似的顺势一滑,绕过骨头朝他面门攻来。就是这一击。在朱贪何眼里,这道风一样的攻击来的匆匆,如雷霆之势。但他看明白了虽然只是捕捉到了一点。
他提起所有力气会出一拳。那拳头向怪物的攻击砸去。这时真气一闪而过,奇妙的感触像一道天外来的圣水,滴到他愚钝的身上。使他的经脉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宛如一声清澈的鸣叫,朱贪何的拳头霎时有了生命,呲着森森白牙漂移出去,绕过开往面门的攻击,直直朝怪物打去。
一切只在瞬间,却像过了万年。他的心紧缩着,但在与怪物碰撞时猛然炸开,身子像一把利剑直直的插进去。他久久憋着的劲一得到爆发,像下山猛虎似的咆哮。
正是那一拳,成了他目前最为壮观的攻击。整整十天之中,第一次正面打到那物。
怪物惊讶的连连后退,转而以一种不屈夺走理智。他露出满口黄牙,嗓子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气势陡然升起,在这片小天地,怪物成了深黑色的天空。
朱贪何不禁凛然,他没有怯懦,甚至早就不知道什么是怯懦。即使不敌,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他拉开架势,两根骨头横在身前。朱贪何知道胜算很小,而终究要一战。
他嘴唇发干,呼吸时急时缓,但是怪物冲来时,这个弱小的人类又像蓄势待发的野兽迎了上去。人终有一死,不管泰山还是鸿毛,都有死亡之道。形容飞蛾的他,被野兽轻易斩断骨头。在一声凄楚的哀嚎中,朱贪何的胸膛塌陷了一块,裹着硕大的拳头,鲜血如一道长虹飞出,在阳光下鲜艳夺目。
成败竟然在一瞬间。他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但胸中的气血像脱缰的野马疯狂的撞来撞去。他喉头一甜,又喷出一口血。
一股柔和的力道将他托住。朱贪何顿时萎靡不振。吊在半空的气力消融,这是多么温柔的力量,他全心将背后交出。不管怎样,还有比被怪兽生生打死还悲惨的事吗。
他认命似的闭上眼,只听身后冷冷的喝道:“畜生,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