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醒来之后,自己处在医院里面。
医院。
说实在的,我很不喜欢这种地方。
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气息,厚重又枯燥,吸一口进肺部,是让人心凉的疼痛。
唯一让我不疼痛的,是陪着我的那个人,是顾朝阳。
顾朝阳这个名字,是我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好的名字。
之前学过一首诗,诗的名字我已经忘了,只隐约记得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我亦动心怀,晞沐起晨朝。”
我叫宋沐晨。
晨光和朝阳,好像注定要连在一起。
但是我知道,这只是我自己妄想的不切实际的念头。
顾朝阳他向阳而生,周身光芒万丈,我配不上他,无论何时。
“谢谢你照顾我。”
我对坐在床头的顾朝阳说。
顾朝阳的头发是软绵的棕色,同陆怀晞那头黑色有点小小卷毛的头发不同。
被阳光一照,他的发丝落下一层金光。
顾朝阳很温和。
他的话语、表情如同他整个人这般温和,“没事,医生说你身体太虚弱了,要快点好起来,听到没有?”
顾朝阳的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怜惜和心疼。
我有些呆愣地瞧着他,只觉得他的怜惜是我的错觉。
下一秒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拂过我的脸庞,轻轻的一下。
我们两个人都呆住了,面面相觑看向对方。
是我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沉默,通红的脸颊显示出我的彷徨和无措……
“你干嘛要……”
“那个,我……”
“砰!”的一声巨响,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我和顾朝阳同时看过去,那个一身戾气的男人,差一点,就要让我认不出这是陆怀晞。
他动作迅速扯起顾朝阳的衣领,重重的一拳直接打过去。
很用力。
我听到空气中回荡着骨骼撞击的声响。
“你特么的还是不是兄弟?兄弟的女人你都碰?”
陆怀晞的话,让我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他这是什么意思?
顾朝阳的脸上挂了彩,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淡淡地解释,“我不是。”
“什么?!”
“我说,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晕倒了,我把她送到医院来,仅此而已。”
“呵呵,仅此而已?送她来医院是巧合,那送她手机要她把你当成朋友,也是仅此而已?”
我大惊失色。
陆怀晞,他果然知道手机里面那个联系人是顾朝阳。
“你误会了……”
我想要同陆怀晞解释,他的目光对准了我,锋利的如同两把刀。
“我同他说话,没有你这个下贱货插嘴的份。”
“我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朝阳一字一句同陆怀晞解释。
他一如既往很温和,哪怕被陆怀晞打了一拳,也不会还手,只是脸上凝固的笑容,显露出他此刻心头的愤怒。
“还有,不要这么说一个女孩,那场大火,本来就不是她的错,你已经毁了她的人生,她的自尊,你至少要给她留一点。”
她的自尊,你至少要给她留一点。
我眼眶忽然觉得湿润又晦涩,抿了抿嘴角,又觉得嘴角苦涩。
第一次有人说这样的话。
面对这样一个不堪渺小的我,第一次,有人在袒护我。
陆怀晞冷嗤一声,“顾朝阳,你应该清楚我的性子,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背叛我,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她但凡是我的东西一天,你就没机会,香苒喜欢你,你不该辜负她。”
“喜欢是两情相悦,你或许还不懂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感情。”
说完这句话,顾朝阳抬手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很快走了出去。
他临走之前没有看我,眼睛的余光似乎瞄了我一下,但还没等我来得及捕捉,他就已经离开了。
偌大的病房,顷刻间只剩下我和陆怀晞两个人。
压抑的气氛,沉默得令人焦躁,令人喘不过气。
面对这个暴怒的男人,我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对陆怀晞的惧怕,是后天形成的。
“对不起……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顾朝阳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你别多想……”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多想?”
他修长的手越过床头,掐住了我的脖颈。
狠狠的。
如同一只蟒蛇,将我包裹缠绕。
他的眼,很凉很沉,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
“宋沐晨,你是我买回来的一条狗,就凭你还想挑拨离间我和顾朝阳的关系,你不够格。”
“那你在生气什么?”
我不怕死地问。
明知道陆怀晞不喜欢,却还是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问出这么一个蠢问题。
他松开了禁锢我脖颈的手,慢条斯理解着皮带。
我惊愕看向他,头皮发麻,头发丝都倒竖起来。
“你疯了?这里是医院!”
“在哪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的东西这几天不乖,需要调教了。”
“不……”
我眼睁睁看着他朝我这边逼近。
如同一个厉鬼。
而我,被厉鬼缠身,动弹不得。
……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也没有出去的路。
我不清楚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走。
脑袋昏沉沉的,耳边是虚晃的,听不真切的声音——
“治好她,别让她有事。”
这声音坚定低沉,特别像是陆怀晞的。
我差点都要忘记,这个人是之前那个会在我饿的时候,给我煮一碗热腾腾面条的陆怀晞。
他太难懂。
谁都看不透他。
“陆先生,这位小姐这次的撕裂伤很严重,上次的伤口没有愈合,这次又撕裂了。”
“嗯,知道了,多缝几针,别让她流血,我看着心烦。”
“唉陆先生……缝合只是表面,您不能再强迫这位小姐了,可能这样的话您不愿意听,不过我身为医生,还是想说一句,小姑娘年纪轻,还这么小,真的经不起折腾,您要注意才行呐。”
“知道了。”
最后那句话,好像又是陆怀晞的嗓音。
低低的,有点懊恼。
懊恼?
我觉得是我的错觉。
他那样唯我独尊,根本不在乎任何人的人,也会懊恼吗。
我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
这个男人是我的欢喜也是我的劫。
劫数居多,遇到他,我不知是好还是坏。
……
这一觉睡得漫长。
梦里我一个人漂浮在深海,很艰难地在呼吸着,喘不过气,心律不齐。
茫茫的四周,只有我自己,渺无边际。
从不远处飘过来一块浮木,我想要抓住一块,但是怎么都抓不住,为了活下来,我只能用力掐紧了那块木头,死死抠着它表层的肉。
木头闷哼了一声。
我觉得讶异。
木头还会说话呢,也会委屈吗?
我再此醒来,天昏地暗,分不清这是白天还是在黑夜。
我整个人都虚脱了,因为那场噩梦,因为在梦中的挣扎和无助。
此刻坐在我床头的竟然是陆怀晞,他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定定看着我,一瞬不瞬。
天呐。
为什么一睁眼就要看到这个可恶的人。
我慌忙又要闭上眼睛,看到他还不如让我继续睡过去,永远不要醒来。
下一秒,听到他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别装死,你已经装死三天了。”
什么意思?
我睡了三天了吗?
见躲不掉了,我睁开眼睛不解地看向陆怀晞。
我不想说话,嗓音被胶水糊住一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陆怀晞抿了抿那张好看的薄唇,他没再解释,二话不说走了出去。
三分钟之后又回来,手里端着一份饭菜。
有米饭、羊肉、西蓝花、鹅肝还有热腾腾的粥。
我目光含着警惕看向他。
他又哼了一声,“没下毒。”
“……”
好吧。
这人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三天没吃饭,我实在是饿极了,端过饭菜便开始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
陆怀晞一直在旁边瞧着我。
我被他盯着,挺不自在的,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看我。
视线缓缓往下,我这才看到他左手腕的三道抓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挠的,又红又肿,隐隐的可以看到血丝。
原本我没在意,心想或许是邻居家的小野猫之类的。
但联想到我之前的梦境,我愕然片刻,一下子被噎住了。
那只小野猫……
该不会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