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酒!快摆酒,流水席!”
谭婆婆如梦初醒的用拐杖敲了敲街上的青石地面,扯着嗓子喊道:“居委会的人呢?老陆家医馆收徒弟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不赶紧给老娘滚出来,难道还要我这个老太婆来管事?”
很快,老街居委会的几个管事的人带着街坊们,手脚麻利的干起活来。
陆卓扶着张主任站起,让张主任站在他身后,再朝周围人群拱了拱手:“各位长辈,各位街坊,今天鄙人收徒,就麻烦各位了。”
街坊们连说不麻烦。
一张张老式桌椅,被搬到了街中。
有几个街坊跑到老街的出口入口,弄了一些破旧桌椅做路障,挡在路口,禁止往来车辆进入老街。
城管队的人闻讯而来,却被聚集在一起的街坊们一起轰了出去。
陆卓走到女警面前拱了拱手,说道:“同志,你也留下来喝杯酒。”
女警笑了笑,摇头拒绝,说道:“我正在上班,以后有机会再说。”
陆卓朝街坊们使了个眼色,又说道:“你今天的任务,就是处理好我这间怀仁堂中医馆,现在事情还没完全处理好,怎么能说走就走。再说了,这只是我摆酒收徒,你留下来凑个分子,纯属于警民一家亲。”
谭婆婆领着几个老爷爷老奶奶一拥而上,硬是拉着女警来到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王院长,还请赏脸留下来喝杯酒。”
陆卓又走到王院长跟前,打了个拱手。
“好!那老头我就叨扰了啊。”
王院长拱手回了个礼,很爽快的答应了,他和那几个研究生正好可以凑足一桌。
学生们却不乐意了。
他们还得抓紧时间做毕业论文呢,哪有闲工夫留在这儿吃流水席,而且桌椅都是刚刚摆出来的,看这架势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
“这事儿怎么搞得跟旧社会时期一样,还当街摆酒,拱手作揖留客,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电影呢。”
“我看,这怀仁堂的陆医生似乎脑子不正常。”
“莫非是传染性脑膜炎,我们张教授似乎已经被传了,要是我们也染上了,这怕是要完蛋……”
“唉,尽早把论文弄完吧,早走早脱身。”
研究生们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议论着,偷偷朝陆卓指指点点。
街坊们对这种事情特别热情,很快就在中医馆门口摆好了几张桌子,邀请王院长几人坐下。
“你们是不是觉得,张教授今天这件事,让你们很丢人?”
王院长打量着研究生们,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学生们没有说话。
先前他们嘀嘀咕咕也只是私下里在说,声音很小,不敢让王院长听到。
毕竟张沛是他们的导师。
那些说三道四的话怎么能传到院长耳中?
“这座城市,是千年古城啊。”
王院长叹了口气,指着怀仁堂的招牌,说道:“这千年以来,有好几个太医,曾经也像今天的张主任一样,跪在这块招牌下,端茶拜师,这是千年的规矩!”
太医!
还有这事?
研究生们惊得瞪大了眼睛。
王院长摇摇头,看了看正在忙碌的街坊们,又说道:“那些太医拜师的时候,当年的街坊们,也像现在这样,帮着摆下流水席,这都是传承了千年的规矩。”
莫非,今天这事,反倒是张教授赚大了?
研究生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满眼震惊,再也没人嘀嘀咕咕。
现代社会比古代方便的多。
这事要是放在旧社会,没有几个小时别想看到酒菜上桌,可现在,不到半个小时,酒菜已经陆陆续续摆了出来。
整条老街闹闹哄哄。
陆卓站在怀仁堂门口,朝大伙儿拱拱手,略微说了一句开场的话,流水席就开始了。
放眼望去,整条老街,从南到北,摆着几百张由街坊们自己凑出来的桌子,桌椅的款式五花八门,就连装菜喝酒的盘子杯子,都是各家从厨房拿出来的。
这是百家宴。
对于老街的原住民街坊们来说,这事他们很熟悉,凡是哪家般红白喜事,都得办一次百家宴。
可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事就很新鲜了。
这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东西,今天竟然亲自体会了,真是大开眼界啊。
别的地方不说,至少在长郡市这一块,就只有老街这么个地方,还保留着这种传统习惯。
赴宴的宾客显得格外兴奋。
就连那个最开始对陆卓不假辞色的女警,也端了杯酒过来,敬了陆卓一杯,自我介绍道:“恭喜陆医生收徒,我叫顾茴,茴香豆的茴,大文学家鲁迅说这个字有四种写法……”
她有点微醉。
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先前那么言简意赅。
“顾警官多喝几杯。”
陆卓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排席位的时候,王院长和几个资格最老的街坊坐在陆卓身边。
至于张主任……
这种场面,张主任张沛这个拜师的人,是没有时间坐下来喝酒的。
街坊们正式坐下赴宴的时候,都带了份子钱,一人一个红包,都得张主任去收,收了红包还得数钱,用一个人情薄记下来,再给对方回一个糖袋,作为回礼。
张沛收了这些红包之后,按照老街的规矩,从今天起,这个从市医院辞职的主任医师,就算是老街的人了,以后老街凡事有红白喜事,张沛都得随一个份子钱,这就叫人情往来。
这种事,张沛一个人是干不来的。
于是那些原本以为可以吃喝一顿的研究生们,就被张沛抓了壮丁,数钱的数钱,记账的记账,发糖的发糖……
王院长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小口小口喝着酒,心里头似乎在筹划着某些事情。
不知不觉。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王院长端起酒杯和陆卓碰了一下,颇有深意的看着陆卓。
“王院长有什么话请直说。”陆卓有些疑惑,难道这个医学院的老院长也要搞事?
“事是有个事,但不是什么大事。”
王院长酝酿了一下,问道:“陆医生对教书感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