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沈桃溪也有一瞬的恍惚。
清醒后,她察觉到身上落了几道目光,有她师父谢瑨的,也有母亲安氏的,还有怕她心软变卦的玉簪的。
有些沉重,带着她能感觉到的担忧,都在等着听她的回答。
沈桃溪垂眸笑了笑,喉间有些不适,逼得她咳了许久。
停下喝水时,眼角还沾了些湿润,只让人以为她因着不舍而生了后悔。
安氏顾不上受了伤的儿子,从里头出来,心疼地看着自己女儿。
毕竟是她付出过真心的人,这么久的相识,让溪儿彻底放下,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可经了这事后要真嫁到侯府,等着溪儿的,只会是一次又一次的奚落和被忽视。
顾锦文不会懂珍惜,她不能由着女儿受苦。
安氏正想着该如何开口劝慰,却忽听缓过神的溪儿对着沈桃莹缓缓开了口。
“你这么看重他,你嫁好了,正好婚事可以不退,祖母高兴,你高兴,我也高兴。”
顿了顿,沈桃溪弯起唇,笑道:“就是不知道你母亲高不高兴。”
“沈桃溪,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疯了不成?”
“怎得不叫三姐姐了?若不是在大哥屋里,我还以为四妹妹是特意为了说我这桩婚事而来呢。”
沈桃莹红了眼,忍住想去看谢瑨的冲动,也生生忍下了沈桃溪的嘲讽。
唯有袖中用尽力气紧攥的手,和被气到微微颤抖的肩,透露着她此刻已经临近崩溃。
可她却一个字都未说,用无声的反抗,将受委屈表现得淋漓尽致。
片刻后,她平复了心绪,对着安氏福了福身子,“大伯母,想必三姐姐心中还有些不快,眼下大哥醒了,莹儿便也不多留了。”
说罢,她又对着谢瑨也行了个礼,半垂着头,娴静得体。
“今日是小女无状,因担心家人,故而失了礼数,还望王爷莫怪。”
沈桃溪的目光随着沈桃莹的背影停了许久,眸光微闪。
这样快便能稳住心绪,不同她争论,将礼数做全才离开,沈桃莹比她母亲,真是要厉害得多。
三房的人离开后,屋子里顿时便宽敞了不少。
金盏端着热好的药过来,停在外间。
里头时不时有大少爷喊疼的声音传出,听的人心惊胆战。
“姑娘,该喝药了。”
“这是我的?”
沈桃溪压下对三房的防备,恢复神色,看向面前那碗黑漆漆的药汁。
“不该是看大哥喝药,怎得把我的也送来了?我不想喝,快些拿回去,别让母亲瞧见了。”
“我让她们送的。”
谢瑨上前,示意丫鬟停下。
低头瞧向药碗时,眉眼似隐在光影之间,遮了三分清冷,更显隽秀。
“趁热喝了它。”
“不喝。”
沈桃溪抗拒摇头,下意识就想往外跑。
只是步子刚迈出一步,手腕便被一股温柔的力道攥住。
那温热不过停留了一瞬便又极快松开,还未反应过来何处不对,便已经寻不到踪迹。
下一刻,那碗药送到了她跟前,“喝完它,我便同你说齐国公的消息。”
屋里的人因着这话,都将目光落到了谢瑨身上,连动一下便疼得龇牙咧嘴的沈煜白,也顾不上身上的伤,挣扎着想要起身。
大房撑了太久,不敢先泄气,不敢让旁人瞧出端倪,面上便从无溃败之意。
可这些日子安氏院里不停送入的药,两兄妹奔波于各处,疲惫又隐忍的眼,甚至大姑娘沈桃微不顾议论,受下白眼,隔几日便要回一趟沈府的举动,都透露着他们心底不能言说的急切和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