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奴婢的哭喊声中，佟昭凤仓皇地抬起眼，太阳穴突突地跳，贤妃挡住亮处，杵到她面前，眉眼间是阴森的笑，吓得她一惊。
“你和你那个妹妹都是贱蹄子！”
佟昭凤怔怔然之际，皇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杀了一个回马枪，猝不及防出现在她们一堆人面前。一干妃嫔齐齐行礼。
雍容华贵的皇后直接越过夹道迎接的其他妃子，直直到了佟昭凤跟前。
她正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无半点妃嫔该有的高贵。
皇后侧身后跟着的内侍监公公——张公公。
在宫里是元老级别的人物，侍奉先帝至当今圣上即位，说话有点分量。
瞧着佟昭凤不成体统，不修边幅的样，直接堵了她一嘴，话都不知道如何回。
“容妃娘娘还是先行起来，朝皇后娘娘行个礼，再看着咱家。”
佟昭凤目光所及之处，仿佛是场走马灯，来回转的都是她的丫鬟被带走的画面，适才被吓得回神，忙不迭站起来。
长时间屈腿在地上半跌坐着，肢体僵硬，根本搭不上力气，一用劲，三两下又像是个不倒翁似的，摇摇欲坠，一屁股又坐到地上去了！
场面一度让人笑岔气。
“容妃，你倒是该找面镜子照照，成何体统！”
贤妃冷眼旁观，哼了声气儿，一呼一吸又切换到素日和蔼可亲的她。
“皇后娘娘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
明明三伏天，佟昭凤如坠冰室一般。数十道目光齐聚在她一人头顶，虽不看也知晓，贤妃瞧她是斗败的家犬，差一点向她摇尾乞怜，心中无限爽快。
学着她之前的得意脸色，道：“热气正毒，不如由臣妾陪皇后娘娘回宫喝一杯凉茶消消火气。”
贤妃对症下药，说到皇后的心窝子里去，大热天的，谁愿意站着看一个女人潦倒、撒泼？
皇后倒转回头，便是因为听到凄惨叫声，精神欠佳，仍是坚持问了一句佟昭凤。
“容妃可有什么话对本宫说的。”语气懒懒，实在是敷衍至极。
佟昭凤已不是牛犊之子，自是听得懂。摇摇昏昏欲坠的头，“谢娘娘关心，臣妾一时滑倒，叫声凄厉些，惊着娘娘，是臣妾的不是。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眸光一转，戴着水晶护甲的手往张公公臂上一靠，走了。
贤妃捻着帕子在鼻尖嬉笑一声，紧跟着皇后一行，在场，便是只剩佟昭凤一人。
留着她孤苦伶仃，像是被抛弃一般，凄凉至极。
不远处宫墙内，张嬷嬷提防着，提醒佟昭燕，“咱们该走了。待会儿人过来了。”
“回去。”玉晴扶着佟昭燕，回到长宁宫。
李嬷嬷最是识人辩色，自个儿还没到屋里，先去偏殿端来了煮沸后晾凉的凉茶，递到了佟昭燕跟前。
佟昭燕饮下半碗递回去，解了渴，精神头稍稍好些，独自想着目睹的一切，宫中大事小事瞬息万变，像容妃，被比她资历小的那么多位不起眼的妃子，宫嫔们耻笑，谁敢说，后宫永远是一个人说了算？
今日在坤宁宫，若不是她急中生智，或是一时开窍，竟给了众人她和佟昭凤姐妹情深，佟昭凤有意将她先贬后推，推给皇帝，使得人众心生怨怼。跪在坤宁宫外受人白眼的，怕是自个儿了吧。
如此一想，骄阳如火变得跟冰下三尺无异。
佟昭燕自骨子里打了一个颤，不动身，涤荡的是她这颗淳朴的心，入宫至今，不是靠着皇上对她“多多关照”哪里来的奢华长宁宫，受人尊敬的位份。
时日一长，恩宠不再，她拿什么在后宫立足。
李嬷嬷和玉晴在一旁端详着，昭容华不对劲，上午回宫坐到下午，传过午膳，直板的身子没动摇过半分。
玉晴小心翼翼想上前询问，被李嬷嬷一手拦下，“待她自个儿醒悟。”两人齐齐盯向佟昭燕，纹丝未动。
玉晴担心道：“早膳已是三四个时辰之前的事，午膳热了三次都不吃，晚膳瞧着时间也快到了，这么不吃不喝下去，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李嬷嬷怎会不知，没人比她更盼着主子好。
“我去叫！”话音落，人朝外边去了。李嬷嬷正纳闷，消失的玉晴敛了一盒子酥心零嘴回来，给李嬷嬷一个会心笑容，复凑上佟昭燕。
差一寸要挨上，岿然未动的雕塑有了一丝裂痕，佟昭燕媚眼一转，与玉晴期盼的眼神撞个正着。
“容华……”玉晴委实咽下一口口水，不说话时的昭容华，严肃认真，不似平时，一时间她忘了动作。
佟昭燕闻着她盘里的浓郁芳香，半点心动都没有。口腹之欲，被一下克制住。玉晴讨好地递上去，没落好。
佟昭燕问向李嬷嬷，“翻牌子是几时？”
李嬷嬷想了想，道：“下一个时辰，皇上下朝，再有半个时辰，内侍监该送去了。”
不出意外，司空逸今夜也该翻她的牌子。
“奴婢替您梳妆。”李嬷嬷到妆奁前替佟昭燕准备，佟昭燕立马叫停，“慢着。”
李嬷嬷不知缘故，“容华有什么吩咐。”
“去给我拿盘棋来。”佟昭燕目光炯炯，有种教人不得不臣服的魅力，李嬷嬷宫中教习多年，识人无数，有丝丝微愣，过后，赶紧为她寻来。
约莫半个时辰，李嬷嬷找来了棋盘，顺带着邓寿跟着进长宁宫，他有事要说，先请安，“参见容华。”佟昭燕一门心思在棋盘上，李嬷嬷献上棋盘和旗子，“您找棋做什么？”
佟昭燕暂没理会，纤纤玉手覆上棋盘，上等红丝木镶嵌着银丝绕成规格内线，旗子黑白相间，触手温润凉爽，和田玉中的珍品。
佟昭燕前世不受宠，也见过些好东西，捧着一把白子，光滑剔透，问道：“棋是从哪儿来的？”
邓寿站着跺脚，终于可以轮到他说话了。
佟昭燕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邓寿正要开口，唯见佟昭燕眸中光芒如昼夜更替，变换无穷。
“皇上。”说时迟，那时快，本还在坐榻上的佟昭燕，一股脑飞奔过去，众目睽睽之下，搂住了司空逸的脖子，口吻带着无上崇敬和爱慕。
“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