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岁月,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呆着,时间流逝很快。在紫苏精心调养之下,白锦的伤也渐渐痊愈。
这日照常药浴,紫苏的银针在他手腕背横纹中的阳池、手臂外侧的天井、无名指外侧的冲关等穴道扎下之后,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这些穴道皆属于手少阳三焦经,三焦经由上中下三焦组合而成,上焦膻中、中焦中脘、下焦阴交都是三焦经的重要穴位。三焦为五脏六腑的六腑之一,古来医书对其记载都极为玄妙。
白锦身上的剧毒除了三焦经之外,均已拔除得差不多了,但是面对散入三焦的剧毒她却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奏效。
连日来她为此可真是愁白了头发,整日都是眉头紧锁。
看到紫苏这些天为了自己的毒而满面愁容,劳心伤神,白锦心里深为感激,又充满了不安,于是忍不住道。
“紫苏姑娘,这段时间来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很快了,也没有再受到剧毒侵扰过,就算有些余毒无法拔除,那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紫苏眉间褶皱只深不浅:“那也只是现在而已,余毒除不尽,你还是会迟早没命。”
“您已尽心竭力为白锦解毒,如果最后还是不幸毒发身亡,那也是白锦的命数,白锦不愿看见您为了救我一命而有损身子。”
想到紫苏之前为了给自己采药受了伤,他到现在心中都还泛疼,看见她肩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之后,有好几晚都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真的不愿她因为自己,再受到半点伤害。
“你忘记我之前说过的话了么?”紫苏收起银针,“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有任何事,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一定会把你身上的毒解除干净。”
她的语气还是和往常一样清冷,可是听在白锦耳中,却让他的心又一次无法控制地悸动了起来。
紫苏决定要好好研究研究解毒方法,于是便匆匆回到了家中。她这一研究,就将自己关在家里好多天没出来。
“苏姐姐是不是又跑到哪里喝酒去了?怎么这几天都没有看到她身影啊?”李青竹从外面抱了捆柴火进来,对正在切菜的白锦说道。
自从白锦身体慢慢恢复之后,就一直帮着李青竹做些家务活,然后他就发现白锦对于这些男儿家都应该会的东西一窍不通,不过他学得十分快,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想到那天她匆匆离开,白锦一直萦绕的忧心就压不住了:“紫苏姑娘不在家里么?”
“我去看了,她家门紧闭,叫也没有应声。”
吃过早饭之后,李青竹给田里的姐姐送饭去了,白锦便去了紫苏家里。
院门虚掩着,他径直来到屋里敲门后喊了几声,果然没有听到半点声响。就在他想要绕到屋后去看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你怎么来了?”紫苏浑身酒气冲天,衣衫凌乱不修边幅,一边满脸疲倦地打着呵欠一边道。
她也不等白锦回答,开了门之后便自顾自转身进屋了,拎起桌上不知多少天前泡的茶灌了好几口,冷涩的茶水才让她混混沌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白锦走进来,看到屋里的景象之时,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紫苏房间开着,白纸和竹筒铺了满地都是,一直蔓延到了堂屋里,桌上、椅子上、床上到处都是纸,有些是完好地摊开,有些是揉成了团。而白纸竹筒堆里同时也扔了不少空酒坛,看起来乱七八糟,让屋子里充斥着一股墨水混合酒香的味道。
“这……”他俯身捡起脚下的纸张,上面潦草写着一些草药名,看起来是一个配方,下面还有标注。拿起其他的也是如此,不同的草药配方,不同的标注。
“紫苏姑娘,这些是为了研究解我身上的毒的吗?”
“嗯。”紫苏挥开椅子上铺着的纸张,转身坐下,“这些天我列举出了很多与你身上之毒类似的剧毒种类,以及解毒方法,想要从中找到根除你体内余毒的法子。”
当初在夜郎谷的时候,紫苏把谷中所有的医书都看遍了。加上师父医术超绝,有他传授,紫苏更是知晓世间有所记载的上千种毒物以及解毒方法,还有这些年来各处流浪所听闻的一些毒症疾病,她把其中有类似的都拿出来比对研究了,但目前仍无头绪。
看到紫苏眉头紧皱,脸色苍白疲惫,白锦更加过意不去了,将屋子里凌乱铺了满地的纸张竹卷一一收拾好放在一起。
“您吃过饭了吗?先休息一会再说吧,这样下去您身体会吃不消的。”
经白锦一提醒,紫苏才发现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浑身半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没有柴火了,我到后面去捡一些。”紫苏的厨房是整间屋子里最干净的,什么都没有,白锦怕紫苏等久了,所以就出来通知他一声。
紫苏闻言,抬手指着铺在桌上的纸张竹筒:“拿这些去烧就行了,反正也无用。”
她这几天写出来的这些个毒物以及解毒配方还有注解心得,有很多都是现世医书上记载有误或者从未有记载的,这些如果整理成册,可以说是一本很重要的医书典籍。若是哪个大夫进来看见这些,又听见紫苏毫不在意地说拿去当烧饭的柴火,估计得气死过去。
白锦哪里舍得,这些都是她花了好几天心血写出来的,虽然最后还是没有找到给他完全清除毒素的办法,可他也觉得很珍贵。
紫苏住的屋子后面是个小山坡,那里有稀稀落落的灌木,捡些柴火还是很容易的。等他做好饭端出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抱着酒壶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轻轻将手中的碗放下,双眸静静凝视着眼前女子的睡颜。几缕乌发凌乱地垂在她脸颊边,那乌黑秀美的眉,浓密如扇的睫毛将她的脸映得越加苍白,眉宇间都是掩不去的疲惫。
白锦一颗心好像被只无形大手攥紧了,泛起一股子心疼。他指尖轻触上她的脸颊,温柔又眷恋地将鬓边几缕乌发拨开,低低地对她说道。
“紫苏姑娘……您对白锦这么好,白锦该用什么来报答您?”
他刚刚收回手,却被女子冰冷的手掌给猛地扣住,然后就看见她原本紧闭沉睡的双眼有些惊慌地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