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礼监离开之后,江卿姒坐在马车上一直都是眉眼带笑的模样。司卿钰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一个好字,已经深深落在她心中。
他答应了!即便还没确定自己是否是当年之人,也应下了!
“血九,回医馆!”
江卿姒因为欣喜,语气都不自觉的上扬,有些轻快的吩咐了一句。
她双手交叠在窗子边,难得片刻放松的看了一眼熟悉的街道,隔着窗子垂下的玉粉鲛纱瞧着朦胧的京城,都因此染上了浅淡的桃花色。
“是,坐稳了!”
坐在车辕上的男子回答了一句,马鞭一扬缰绳一拽便改变了马车行进方向。
他还是没有想明白,这个女子为何能从督主手中安然无恙的离开,并且督主居然丝毫没有为难自己的意思,更是亲自送此女离开司礼监。饶是宫里的皇后贵妃都不曾让督主多看一眼,为何在这个女子面前却一改常态?
“主子,你可是威武将军府的嫡长女,当真……当真要嫁给司礼监督主?”
马车里的寒霁不解的开口,她也不知主子是怎么想的,怎就如此轻易的给自己定下了婚约,而且对方还是个宦臣?
若是老国公知道了,会有多担心主子?哪怕是府中的三位少爷和他,也断然不会同意这个荒谬的决定的。
“有何不可?”
江卿姒轻描淡写的回答了一句,那人并非是真太监又有何不能嫁?
再说了,即便他是真太监,即便此生无法生儿育女,有司卿钰这般情深之人陪在身边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依主子您的身份,更有国公府的宠爱,这京城之中世家大臣的公子还不任你挑选?缘何,偏偏要跟司礼监督主上门求娶?他,他可是……”
寒霁有些替主子着急,女子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主子的身份,配得起任何良人公子,为何要自贬身价的对一个太监许诺求娶?虽然知道这并非是她该多嘴的,但是这件事情上主子当真应该三思……
“寒霁,世家公子又如何?薄情寡义、鲜廉寡耻之辈多如过江之鲫,赫赫威名的威武大将军不就是如此?”
江卿姒轻轻摇摇头,有些嘲讽的勾起唇角,眼神中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可是,司礼监督主再怎么说也是宦臣……”寒霁还想再劝,却被江卿姒拦下,垂眸浅笑让寒霁晃了神。
“他是宦臣又如何?若是有情有义,并且能以赤诚之心执手一生,何尝不能算做是良人之选?再说了,世间可再没有女子像你主子我这般大胆,所以,至少他给得起一生一世一双人……”
马车中两个女子的窃窃私语一字不落的落入车辕上的血九耳中,他面色不改心中却已然掀起惊涛骇浪。
世人皆说司礼监是最为黑暗下贱之地,更是觉得督主九千岁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
偏偏,这个小女子却将这世人眼中,污言秽语沾染满身的督主当做嫁娶良人!
突然有些好奇督主听说之后的表情,估计是相当的精彩……
“血九,这些话可不准告诉你前主子!现在,你可是卖身给本小姐了!”
血九还在想着找机会将这一番话学给督主听听,谁知马车中的女子再度开口,就像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般警告他不可多言。
“知道了!”血九拉了一下缰绳,有些讪讪的开口之后勒停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医馆门口扬声说:“医馆到了!”
寒霁抬手掀开门帘,搀扶着江卿姒下了车,她斜眼看了一下血九,便迈步走进了那家人迹寥落的医馆。
院子中的小童在打盹,小小的炭火炉子上正煨着药汤,汤水沸腾将盖子顶的摇摇欲坠,而怪老头却还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江卿姒挽起衣袖,从一旁的水桶中舀起一瓢水泼在了炉子旁边的地面上。
唰!!!
水声吵醒了小药童,童子紧张的查看了一下药罐,还好还好,没有将火头熄灭。师父可是嘱咐了,这罐子中的药汤可是要煨足五个时辰火不能断,否则便会失了药力。
“你是……上次那位姐姐?”
小药童松懈下来之后才发觉到院子中多了几个人,他昂着头想了一下,有些疑惑的开了口。被这个姑娘留在这里的那个随从已经伤好,为何又来了?
江卿姒抬手摸了摸小药童的头顶,被他避开,人小鬼大的说:“姐姐请自重,师傅教的,男女授受不清!”
“你还知道男女授受不清?那你知道,这句话啥意思?”
江卿姒看着眼前的小鬼,突然想逗逗他,蹲下身子满脸坏笑的问了一句。
“当然知道!师傅说了,有肌肤之亲就该谈婚论嫁!姐姐你要嫁给我么?你嫁给我,我就让你摸!”
小药童一脸正色,仰着头看着这个好看的大姐姐,说出的话语却让在场几人都笑出声来。
“是么?那摸了又如何?”
江卿姒恶趣味的斜眼看了一下,抬手在小药童的头顶搓了一把。不止是她,身后的寒霁以及停放好马车的血九都来掺和了一把,小药童梳好的发髻在她们三人的魔爪下,直接变成了鸟窝。
“你!你们……师傅,我不干净了……呜呜呜……”
小童躲开她们的魔爪之后,顶着一头的鸟窝扑到怪老头身边,委屈的瘪着嘴,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往下落。怪老头被哭声吵醒,就看着身边有一团鸟窝下意识的便用蒲扇挥开,小药童摔倒在地哭的更加大声了。
“原来是三七啊?”怪老头摇着手中的蒲扇,看清之后才发现这是他身边的三七。他用蒲扇的扇把挑了挑三七头上乱七八糟的发丝:“这是什么新发型?挺别致啊!”
“师傅!连你都欺负我!你,你们,都不是好人……呜呜呜……”
小药童抽着鼻子并且双眼通红的瞪着自己师傅,含糊不清的语气颤抖着哭诉,跺跺脚就往外跑。正好撞在了血九腿上,额头撞在他膝盖上咚的一声,小药童瘪瘪嘴,开始了更加夸张的鬼哭神嚎。
“闭嘴!”江卿姒拎着小药童的衣领,一脸严肃的说了一句。
小药童被突然的这一下给吓得连哭泣都忘了,眨巴着通红的双眼看着这个漂亮姐姐,看着她突然温柔的用绢帕给自己擦去脸上的泪痕。
“怪老头,梳子呢?”
看到他总算不哭了,江卿姒将药童头上绑着发髻的布条解下来,然后抬手找怪老头索要着梳子。怪老头摇着蒲扇摇着头,他这地方看起来像是有梳子的模样么?头发直接布条一扎不就好了?
江卿姒无语的白了一眼怪老头,将小药童拉到一旁坐下,然后用手指当做梳子给他整理头发。指尖从杂乱的发丝中掠过,轻柔而细致的一点点将乱成一团的头发整理开,小药童惊奇的发现居然丝毫没有平时自己绑头发的扯痛感。
“给!”
一只玉白修长的手递了一把雕工细致的红玉发梳过来,江卿姒抬手握住梳子,却反被对方将手握在掌心。她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司卿钰那张妖冶邪肆的容颜,正勾着唇角的看着她。
“多谢!”
江卿姒点头致意,轻描淡写的说了两个字之后便将手和梳子一起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有了发梳,打理头发更加的轻松,她三两下便重新为小药童挽了一个小巧的发髻,额前散落些许碎发更显得童稚可爱,最后将发带绑好之后便抬手将发梳递了回去。
“你的梳子,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