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葵脸色有些讪讪。原先在锦绣园时,她是姑娘身边的一等女使,院里院外无论女使还是粗使婆子,事事都要找她拿主意,她有体面有威风。来到无逸轩之后,虽说大公子也派来十个人供姑娘差遣,但长顺才是整个院子的管事,她底气不足,总觉得差了几分意思。如今无逸轩一分为二,长顺将后罩房的女使交给她管理,她独揽大权,不免有几分飘飘然,现在被自小一起长大的春芜点明,她尴尬十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训你了,你随便吃吧。”
婉清拉着春芜的手,让她坐在熏笼旁边取暖,倒了一盏牛乳茶给她喝:“能吃是福,但要适可而止,快到晚饭的时辰了,你吃一盘子蒸糕,晚饭还吃不吃?这茶兑了足量的牛乳,比蒸糕奶味儿足,你多喝两杯。”
等春芜欢喜的接过去,婉清让秋葵过来,含笑道:“春芜小孩子心性,你别在意。你这几日做的很好,事事有章程,处置女使婆子也是有理有据,院子里井条有序,你的辛苦我看得见。只有一条,你要记得,张弛有度方得长久。”
秋葵面色羞红:“我知道了。”这几天她太严厉了。
“姑娘,咱晚上吃什么?”春芜喝完牛乳茶更饿了,歪着小脑袋琢磨晚饭:“我想吃炙羊肉,又想吃汤锅子,秋葵,你帮姑娘选一个?”这是主动示好了。
秋葵一下笑了:“你想吃,却让我替姑娘选,你这小心思,真是昭然若揭。不过,我也想吃炙羊肉,那姑娘,我们晚上吃炙羊肉吧!”
看她们两个叽叽喳喳说着话,婉清笑着点头,收了针线,便想站起身活动下腿脚,起身的那一刻忽觉得腰身酸痛,应是坐的时间太长了,她暗暗想着明日起要多动动。
然而,第二天一早,婉清的小日子来了,她后腰更加酸软,只想懒懒的窝在暖榻上不动弹。
这天,大太太让人温了一壶热酒,自酌自饮,脸色泛红,心里难受。她早猜到了老太太送女使的用意,也知避子汤被邹嬷嬷换了配方。前段时间,她日日害怕婉清真有了身孕,周以安平安回来不好议亲。今日得知婉清换洗了,她则开始担心,若真有个万一怎么办?一时间十分矛盾!
老太太在祠堂里听完邹嬷嬷的禀告,久久未语,只盯着祠堂里的数十块牌位,忽的,沧桑浑浊的眼睛里滴下一滴热泪,年迈的老人身形晃了晃,哀声道:“是我错了!”
邹嬷嬷跪在老太太一侧,搀扶着老太太的身子劝道:“老太太您苦苦支撑周家数十年,教养子孙,把控全局,保全家几十年荣耀不衰,是周家的功臣。”
老太太声音里是无尽的懊悔:“可也是我,开了周家无庶子女的先例,两个儿媳依样画葫芦,导致周家子嗣萧条,这一辈只有以安一个独苗。如若我之前大度些,周家说不定会子孙兴旺、儿孙满堂,不至于到现在的局面。”
邹嬷嬷望着老太太痛心不已,老太太对老太爷一往情深,怎么能忍受别的女人给心爱的丈夫生孩子,而且老太太嫁进周家后,三年生下两个嫡子,这才有底气灌妾室避子汤。哪能想到,两位儿媳妇一进门就有样学样,也不论是否有老太太的福气,老太太总不能和她们计较这些,只能默许。
“您这是何苦呢?扎亚国派使臣来借兵时,您就猜到了,倘若那时您向皇上进言,就算大公子再三请命,皇上看在您和老太爷的份上,也不会允了大公子。”邹嬷嬷想起老太太这段日子夜里辗转反侧,华发增了许多,不禁眼眶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