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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间是个绝对没有情面的家伙,它完全不会因为任何一人一户的任何状况而加快或者减慢流逝的速度。它又十分的冷漠,好似一个不问世事的方外之人,面对这世俗的一切它不愠不怒,不涵不笑,冷眼旁观。

不过自从小七出生到现在的七年里,总的来说一切过得比较安宁。整个刘家镇尤其是刘老二家再也没有发生过怎样离奇的事情。即便是风雪再大的冬天山上的野狼再也没有下山过。

大名叫做刘泉涌的小七,只是身子有些弱,经常得个伤风感冒什么的,但也没有其他的大碍。他额头上的伤口很快就好了,却留下一个明显的伤疤。伤疤呈淡紫色,由上到下的远远的看去好似多了一只眼睛。村里那些顽皮的孩子经常嘲笑他,说他长了三只眼。

他打小就没了娘,所以一直由他的奶奶赵六姑带大。赵六姑对他的管教极严,小七这孩子虽然年纪很小但心思却很重。凡是喜欢嘲笑他的那些小孩子,小七都不再与他们玩。于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自己呆在家里,要么坐在炕上翻动着那些不知道翻了多少遍的书本,要么在院子里蹲在地上摆弄石子。

接生婆丁桂兰在小七出生之后的两年里,都经常来他们家给小七喂奶,也经常带着她的闺女小囡来刘老二家跟小七一起玩耍。所以在后来的几年里,小囡是小七最好的玩伴。村子里的人们见了,都说两个孩子十分的般配,不如从小就订了娃娃亲。人们都这样说,其实丁桂兰也动了心思,不过每次话里话外的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赵六姑却都躲躲闪闪,故意岔开话题。

这几年之间,刘老二家的宅院也在他娘赵六姑的安排之下,也做了很大的变动,门前的那几棵杨树都被通通的砍伐掉,向下挖了一个两尺来深一丈见方的坑,坑里蓄满了水形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家里养了一些鸭子,便把鸭子放在水塘之中,鸭子喜水,在水里游的欢快之后便会爬上岸去在附近的荒草地里随便的觅食,所以长得很快,鸭蛋下的也多。赵六姑便把这些鸭蛋,要么蒸蛋糕要么摊蛋饼的来给小七吃。

院子西南面的荒草甸子也被刘老二开垦出很大的一片,春天的时候种上了地瓜,那里荒芜了很多年,没想到却格外的肥沃,地瓜长得茂盛,每年秋天的时候都会丰收。

院子的北面原是刘老二他爹生前开垦出来的一片田地,因为离的院子近,所以平时都种一些瓜果蔬菜。后来也在赵六姑的安排之下,在那里栽种了很多的树。树长得很快,几年之内便聚拢成荫。夏天的时候郁郁葱葱,背后有茂盛的树林,屋前有碧绿的水塘,水塘里有戏水的闲鸭,好一派有山有水的美景。

刘老二才三十多岁,正值年轻力壮,早早的就死了媳妇儿,当然不会这样一个人过下半辈子。按照刘家镇的风俗,亡妻过了三周年之后,刘老二就可以再娶续弦了。刘老二是刘家镇的保安队长,为人老实靠谱做事妥帖,他娘赵六姑在刘家镇周围的十里八村也颇有名气,所以上门给他提亲的倒也不少,但赵六姑却都一一的回绝了。

原本以为日子总会这样的平淡无奇,而没想到一切正在悄然的发生着变化。

……

上午的时候,只有赵六姑和小七两个人在家。现在正值夏天,天气却并不炎热。王兰花推开赵六姑家院门的时候,看见小七正蹲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杏树下玩耍。他听见了声音,抬头看了看王兰花却并没有做声,仍旧低下头摆弄地上的几颗小石子儿。

王兰花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

“嘿嘿,你看这孩子,来人了也不说个话儿,倒是老实呢……”

听见有人进院,屋门一开,赵六姑迎了出来。

“哎呦,是兰花啊,你咋这么有闲工夫啊?”

王兰花今天穿着一件大红的半袖衣服,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这两年她又肥胖了不少,那张又圆又大的脸闪着油光,说话之前,她先咧开嘴冲着赵六姑笑了。

“六姐姐呀,我是来给你道喜的,嘿嘿嘿……”

赵六姑把王兰花让到屋子里,给她倒了一碗水,王兰花往前凑了凑对赵六姑说,

“六姐姐呀,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咱们长话短说,我今天来啊,是想给你们家老二介绍个对象。刚才进院的时候我看见小七那孩子了,六姐姐你照顾的再好,小七也倒是个没娘的孩子呀,看着着实让人可怜呐!再说了,就凭咱们家老二,要模样有模样,要地位有地位,脾气又好又能干,总不能让他就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吧,三十多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岁数。这么干熬下去那怎么得了啊,你说是不是啊六姐姐……”

听他这么一说,赵六姑不禁点了点头,想想也的确有道理,一晃已过去了七年,自己的儿子刘老二炕上没个媳妇儿,屋里少个女人,倒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不禁叹了一口气。

“六姐姐呀,我这回给咱们老二介绍的是我娘家的一个亲戚,比我小一辈儿,管我叫姑,算起来还正好跟咱们家的老二是同辈儿。人长得好看,屋里屋外的活计也好,二十出头的时候嫁过一户人家……哎……要说她那个男人呀,整天就知道喝酒,啥也不干,园子里的荒草长了一人多高也不知道去拔一把,懒的油瓶子倒了也不会扶一下,日子过得那叫个艰苦啊……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扁担抱着走。我那个侄女这也都认了,可俩人成亲三五年都没个孩子,找大夫给看了,说他男人不行,甩不了种子生不下娃。这不是头几年冬天下的那场大雪,那短命的爷们儿出门喝大酒,酒喝的也是忒多了,回来的时候就倒在路边睡着了。大伙寻见他的时候,已经被冻得冰凉梆硬,早就断了气儿。我那侄女给他守了三年的寡,也算是尽了夫妻的情分。今年她才三十出头,总不能这辈子就这么过了……所以我寻思着给咱们家老二介绍介绍,当个月老儿,若是把这好事凑成了,倒也是积点儿阴德……”

王兰花叨叨咕咕的说了一大堆,赵六姑静静的听着心里盘算着。虽然她知道王兰花生来就是个嘴杂的人,说起话向来啰里啰嗦,不过她说的这事儿倒还算靠谱,也可以琢磨着让她给牵个线搭个桥儿,要是这好事真的能成了,好歹也能算个完整的家……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大门响动,刘老二从村部回来了。王兰花抬头透过窗子循声望去,看见了刘老二便笑着对赵六姑说,

“六姐姐呀,你看老二这不就回来了,把这事跟他说说,保管他也乐意……”

刘老二迈步来到院子里,手里拎着一个黄油纸包,四外的张望了一阵,冲着屋子里喊,

“小七呀,爹回来了,看爹给你买啥好吃的了?”

窗子开着,听见自己的儿子刘老二隔着窗子向屋子里喊,赵六姑说道,

“吵吵八喊的干啥?你兰花姨来了!再说了小七不是在院子里玩儿吗,也没在屋子里……”

听赵六姑这么一说,刘老二停下脚步,仔细的在院子里四外的张望。他们家的院子本就不大,转了一圈就能尽收眼底,可却没有发现小七的踪影。

“娘啊,小七也不在院子里呀,是不是进了东屋了呀……”

听刘老二这么一说,赵六姑隐约的感觉有些不妙,连忙下地转身到东屋去看看。可东屋里也空空如也,并没有小七的身影。这一下子赵六姑可慌了神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让她觉得应该是出了事儿。便连忙跑到了院子里,跟着她的儿子刘老二四外的寻找,大声的喊叫着小七的名字。

王兰花当然也不能闲着,也跟着屋前屋后的搜寻。他们的喊声惊动了隔壁的李华山,听说小七不见了,李华山带着两个儿子也跟着南山北坡的找了起来。

“老二啊,你赶紧去丁桂兰家看看,看看小七是不是去她们家找小囡玩了?”

刘老二答应了一声,便迈开大步飞快的向丁桂兰家跑去。可到了丁桂兰家才发现他们家的小囡正在发烧,刚刚吃了刘振刚给开的药,正躺在炕上迷迷糊糊的睡觉呢,当然也没见过小七的影子。

平日里小七很少与村子里别的孩子们玩耍,除了跟小囡在一起便没了其他的去处。刘老二又赶忙跑回了家里,此时的家里已经聚拢了很多的邻里,小七仍不见踪影,家里早乱成了一锅粥。

小七突然的失踪让赵六姑一下子想起小七刚出生的时候被野狼叼走的场景,这不禁让赵六姑胆战心惊。小七是刘家的独苗,费尽了万般的周折才保住他的活命,这几年安然无恙,原本以为就这样没事了,若是这回有个三长两短,四代单传的刘家岂不是要断了后?

男人们都去南山北坡的寻人了,女人们在院子前后的草丛和树林中来回的呼喊,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院子外面的大门口,有人嘿嘿的笑,

“嘿嘿嘿,活人死,死人活,上南山,去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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