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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转眼到了回门这日,陆祈年主动备好丰厚的回门礼,友好地和曲清如一起回了江家。

江父江鸿是钦天监的监正,没什么实权,能攀附武阳侯府这样的高门大户,是他此前难以奢想的美事。

所以陆祈年一上门,江鸿便热情款待上了。

江母如同寻常的慈母,拉着曲清如的手回她闺阁说体己话。

确切地说,是江绾的闺阁。

甫一合上门,只剩下母女二人时,江母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清如,侯府的人可有发现异常?”

曲清如皮笑肉不笑地提醒:“母亲错了,我是江绾。”

江母噎了噎,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却是半分亲近不起来。

当初怀上双胎,阖家欢喜,生产那日万事俱备。

生江绾时顺顺利利,临到小的,却突然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江家最是喜好卜算,当时便卜出一个凶卦,直指她艰难产下的小女儿是个灾祸。于是江家上下守口如瓶,秘密将刚出生的小女儿扔了。

当初明明让那老奴掐死了再扔的,没想到祸害遗千年,她竟然活下来了。

江母心情复杂地看着曲清如。

扭捏半晌,终是拉住她的手拍了拍:“绾绾说得对,是娘糊涂了。你在陆府没露破绽吧?”

“母亲放心,今日陆郎高高兴兴跟我回门,自然是没瞧出破绽。不知我养母现下如何了?”

江母松开她的手,有些不悦:“你打小没在京城生活过,不懂,我们官宦人家最是守诺。此前忙着你婚嫁的事,不得空安排。如今帖子已经递给楚家了,不日就会帮你养母医治。”

说着叹了口气,她很是想念她的绾绾。

江家虽不是名门世家,可女儿也是娇养出来的闺秀。

眼前这个,到底是村女,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养不熟的粗鄙气,心心念念只有她的养母。

若不是为了绾绾,她真不愿认回这个灾祸。

曲清如哪里听不出她的嫌弃,不过她不在乎:“那就劳烦母亲了。养母养我十六载,她若出事,到时我定是要带她回村守孝的。”

“嫁都嫁了,这怎么行?”江母一阵揪心,她若甩手不管,这烂摊子可不好收拾。

“婚书上毕竟是姐姐的名,到时候便让姐姐重回侯府享福吧。”曲清如神色认真,怎么看都不像在说笑。

江母紧了紧手中绢帕:“莫瞎说,我已经和楚家说好了,明日就开始医治。”

曲清如意味深长地看过去。

小半个月前,她带着病重的养母来京城求医,被江绾母女绑到一处偏僻的宅院里。

当时江母是怎么说的?

“是我对不住你,当年你生下便浑身发紫,娘还以为你没救了……为了弥补这些年对你的亏欠,还是你嫁去武阳侯府享福吧。你俩长得一样,不会出问题的。”

她哭得情真意切,要不是曲清如活过一世,险些真信了。

曲清如不愿意暴露自己重生这件事,佯装感动地抬手揩了揩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答应得过于爽快只会惹来怀疑,于是她婉拒了:“说来也巧,几日后我也要嫁给顾秀才了,母亲的好意我心领了。”

江绾和江母交换了一下眼神。

曲清如长于农门,一个村女,最是容易忽悠。

江绾大义凛然道:“妹妹在外受苦十六年,我却享了十六年的福。若是再让你受苦,我们都会良心不安。那穷秀才,我替你嫁了吧。”

江母循循善诱:“侯府富贵逼人,世子的样貌也顶顶好,京城多少贵女想嫁都高攀不上呢……”

武阳侯就一个儿子,虽然还未立世子,但定然是了,所以大家都这么叫。

曲清如左右为难道:“可我娘病了,她含辛茹苦养我十六年,我哪有心思嫁去京城?”

江母得意地抬起下巴:“你可知京城赫赫有名的太医世家楚家?我与楚家主母交好,只要我递上拜帖,楚家定会帮你养母医治。”

曲清如激动不已:“谢谢母亲,你对我真好!”

“你既然明白我的好心,事情便这么定了。成亲在即,来不及和侯府说明情况了,你俩都是我的心头宝,日后便换个名字用。从今开始,你便叫江绾,你是妹妹曲清如。”

“你先扮作丫鬟跟我回去,学学规矩安心待嫁,我会妥善安置你养母的。”

昔日情形历历在目。

时隔近半个月,江家竟然还没有开始医治阿娘,再不给她们紧紧骨头,真当过了河就可以拆她的桥。

她们母女只当她被完美拿捏,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谋算之中。

武阳侯陆府即使虚有其表,也比顾家舒服千百倍。

江绾抢得了夫君,也抢不了人生。

命运从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要不是阿娘病重,她怎么会凑巧出现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又怎么会乖乖听由她们安排自己的婚嫁?

楚家拥有整个大梵朝最高明的医术,但普通老百姓想请他们看诊却难如登天,前世阿娘便是在她求医无门时咽的气。

这一世,不会了。

江母时不时用余光打量曲清如,总感觉这个女儿邪门得很。

她也不敢再拿乔,琢磨着再哄上几句,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

她解脱般松了口气:“进来吧。”

门“吱”地一声被推开,很快又合上。

她刚拧眉要训斥,一抬头便看到了泪眼婆娑的江绾。

她是穿着江家丫鬟的服饰被偷摸领过来的。

一看到江母,她就泪如雨下地扑进她怀里:“母亲……”

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江母心疼地搂着江绾,一出声就滚下两大滴泪:“嗳!”

她的绾绾素来比别人家贵女亲近人,开心时会亲她脸颊,伤心时会抱着她哭。那种从心而发的依赖感,让她真正感受到何为骨血相连。

绾绾如此,定是在那穷乡僻壤受了苦了!

越想越心疼。

曲清如冷眼瞧着,喝完了一盏茶。

她们俩才是亲母女,她不过是个外人。

物以类聚,狗以群分,她就不跟这些畜生计较了。

曲清如放下茶盏,不耐烦地咳了两声:“姐姐哭这么大声,莫不是后悔了?陆郎就在前厅,不如我们这就换了衣裳吧。”

江绾慢慢止了眼泪。

她确实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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