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道道?”我爹疑惑的念出了这三个字,眉头微微皱了皱,显然他对这名字也不是很满意的。
“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生道,道道循环,生生不息,这道道二字,凭空为这苦命娃增添无限生机。”我师父摇头晃脑的叨咕着,也不知道我爹是真听懂了还是假听懂了亦或是喝多了,反正听我师父这么说以后他皱着的眉头松开了,还拍着巴掌叫了一声好。
就此,随着我爹一声叫好,我这胡道道的名字算是定下来了。
其实后来我师父跟我说,当时给我起这个名字,不仅仅是跟我爹说的这些,还因为我是天生为道而生的,要么入道,要么死,道道二字也表达他对我在“道”上的期望。
“我卞平生起的名字岂能差了。”我师父很是不客气的说,“八万,你这酒才是真正的好,去再给我整一碗,告诉你啊,你可别抠,我走了可得给装点。”我师父这辈子一直都是嗜酒如命,随身从不离酒,就是在临死的那一刻,他也得拿着他得酒葫芦喝一口然后再走。
“那肯定没说的。”我爹连忙点头答应,我师父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我爹又给我师父倒了一碗酒,也给自己倒上了一点点。
那晚我师父喝多了,扯着破锣嗓子开始唱什么“贼好比蛟龙未生鳞甲,贼好比猛虎未曾长牙。虎在笼中我不打,我岂肯放虎归山又把人抓……”我爹娘当然不知道我师父唱的是名段捉放曹,听着腔调倒是怪好听的,就是这嗓子实在是太差了。
我师父当晚是在我家住的,这一夜外面阴风极大,我爹娘总会听到有人叫他们的名字,最后还是我师父拿出了一张符箓贴在了窗户上,这才平静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我师父就要抱着我走,我娘把我紧紧的抱在怀里舍不得松开,我爹也是叹了一口气安慰我娘道:“行了,凤兰,咱们离卞大哥也不远,等你出了月子,随时都能去见道道。”
我娘抬起头,看着我爹和我师父,脸上早已是挂满了泪水,这刚从自己身体里生出来的孩子,连口奶都没吃,第二天就要被人抱走,搁谁谁都难受啊。
“凤兰,你就放心吧,道道在我那啥事都不带有的,我也舍不得道道出事,他和我可是有大机缘的。”我娘听了我师父的话,在我脸上亲了亲,这才松开了我,把我递到我师父的怀里,“卞大哥,你要是有啥需要,就随时来家里,鸡蛋一会儿你多拿点,也别光让道道自己吃,你也跟着吃点,当家的,你一会儿送卞大哥回去的时候,多拿两床被子,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风大,别……”我娘说到这里,眼泪又哗啦哗啦的往下掉,连后面的话也说不下去了。
“行了,行了,你就别墨迹了,都说了,也不是见不着了。”我爹呵斥着我母亲,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转移自己内心的悲伤,好不容易要到了一个儿子,他又哪里舍得了。
我娘一直哭,一直掉眼泪,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凤兰你别哭了,实话跟你说,道道放在你这,没有几成能活下去,放我那别的我保证不了,至少能保证道道活下去,临走前我得交代你俩几句,一会儿我在你家院子里布两道符,你家差不多就清净了,为了以防万一,贴在窗户上的符你们不能揭下来,晚上不管听见啥声都别管,有那符在那,肯定进不来,这个月阴气太重,不适宜做事,下个月月初我就过来,把你家这边好好拾掇拾掇,也帮道道把病根除了,凤兰你这刚生完孩子,千万别着急上火,对身体不好,也容易招惹东西。”我师父心里挺同情我爹娘的,好不容易生了个男孩儿,却摊上这么一个怪胎,所以他交代的事情也十分的细致。
“哎,哎!”我爹点头答应着。
我师父又转头看了看站在我爹身后我大姐和二姐说道:“你们俩这辈子也就这三个娃,这道道以后咋个事还不好说,这大妞二妞你俩好好待着,我昨天给她俩看了下,都不是苦命。”
我师父也挺喜欢我大姐和我二姐的,还特意的嘱咐了一句我爹娘,我爹急忙点头应承着,“都是自己家的孩子,那肯定没说的。”
“娘,不哭了,你要是舍不得弟弟,我就帮你把弟弟抢回来。”我大姐胆子比较大,盯着我师父狠狠的看着,我娘要是说一句舍不得,她肯定敢上我师父怀里抢人去,我二姐胆子比较小,不过这时候我大姐说了,她偷偷的瞄了我师父一眼,怯怯的跟着说道:“我也帮着抢。”
我大姐和我二姐毕竟小,不懂太多的事,只知道这个老头要把弟弟抱走,把娘惹哭了,对我师父也是充满了敌意,不过经过我大姐二姐这么一闹,反倒是让气氛缓和了不少,我师父哈哈一笑,“大妞,忘了昨天我让你吃鸡肉了,吃了鸡肉就不念着我的好了?”
“要知道你抢我弟弟,昨天我都不带吃你的鸡肉的。”我大姐恨恨的挥舞着小拳头。
“大妞,二妞,我这可不是抢你弟弟,你弟弟病了,我给你弟弟治病。”
“娘,是他说那么回事么?”
“是,是。”我大姐和二姐的伶俐乖巧也让我娘找到了一丝心理慰藉,忍住了哭声,连连点头说道。
“都别闹心了,也不是生死离别,我去布几道符,对了,八万,你可得把我这酒葫芦装满啊,可别少装了。”我师父变戏法一般从布兜子里掏出了一个大葫芦,递给了我爹.
“不能,不能。”这孩子都让我师父抱了,那还能差酒了么,我爹拿着酒葫芦去装酒。
我师父则是到了院子里去布符去了,我师父先是站在我家院子东南角,在东南角挖了一个坑,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符,嘴里念着:“天有天将,地有地祉,聪明正直,不偏不私,斩邪除恶,解困安危,如干神怒,粉骨扬灰,急急如律令。”咒语念完,手中符箓烧起,我师父将符箓扔进挖好的坑内,待符箓烧完,又将坑填好。
之后又走到正南方,同样拿出一张符箓,只不过这次口中咒语变成天雷殷殷,地雷昏昏,六甲六丁,闻我关名,不得停留,迎祥降幅,永镇龙神,急急如律令。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将符咒灰处理。
最后一道符布在西南方,口中念道:“太阴幽冥,速现光明,云光日精,永照我庭,急急如律令。”
这三道符,东南方一道为镇一切邪崇符,二道为镇家宅平安符,三道为禳野鬼入宅相扰符,这三道符布下,只要不是恶鬼厉鬼上门,家宅绝对不会有邪崇野鬼入门。
布完符箓,我师父抱着我离开了,我爹按照我娘的意思拿着大包小裹跟在我师父身后送他回去。
这一次被抱走,也意味着我的人生完全走上了另一条路线,一条可以活下来,却要承担更多责任,面对更多艰险的道路。
我爹怕我挨饿,把家里的鸡蛋全都给我装来了,鸡蛋在那个年代是顶好的东西,平时孩子生了病才舍得给孩子煮个鸡蛋吃,我二姐抿着嘴眼巴巴的看着,我大姐拉了我二姐一把,“二妹,小弟那么小,就把鸡蛋给小弟吃吧,吃了鸡蛋他就能长大个了。”其实我大姐也眼馋被装走的鸡蛋,只不过她有着远超年龄的懂事,这才安慰起自己的妹妹。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我娘因为刚生孩子,坐月子不能出门,只能望着我偷偷的抹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