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能未卜先知,又怎么会知道呢?大夫人字字句句直冲着我来,可是我有什么照料不周的地方,得罪了您,如果有的话还请您饶过我。”说完,莫姨娘站起身来,跪在地上,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欲哭无泪,叫人瞧着可怜。
大夫人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个人照顾矫情的样子,顿时一拍桌子,眼睛一瞪:“我饶过你,是你不肯饶过大小姐,你女儿醒了,可全招了,是你指使匪徒,要害大小姐性命,现在装模作样又有什么意思?”
莫姨娘震惊的不敢相信,看向老爷,十分惊讶地说:“这话究竟是从何说起我一介女流,从十六岁起,便进了林府,并无亲眷,若说亲人便只有一女,已经老爷,又如何去认识匪徒,害别人?”
贾士缘也是半信半疑,不相信这个素来温柔的姨娘能做出这个事情,更不相信对方有这个本事,可偏偏温墨亲口说的,难不成温墨还会去害她姨娘?再三斟酌之后,他还是问道:“这是温墨口口声声说的,她说你让她先假装摔倒,彻底摔伤,先把侍卫什么的都带回来,马车在离开之后,温黁没办法离开,就只能住在山脚下,然后便有匪徒过去,将人杀死。”
莫姨娘大叫委屈,抹眼垂泪:“老爷明鉴,二小姐是妾身的亲生骨肉,那一摔就要休养三四个月,还容易落下什么伤,我怎么忍心?再者说,大小姐平平安安,连惊吓都没受到,怎么可能有什么匪徒出现?若是真的有什么匪徒,即便是大小姐第一日住在山上,那第二日回家的途中,还不是一样能够出手,可却没有人出现,就说明这匪徒是不存在的。妾身本来就和这件事情没什么瓜葛,怎么就无缘无故的牵扯进去?”
一连几个问话,说的是在无辜不过了,仿佛就是有人刻意下,所以才找的借口。
“起来回话,别哭了。”贾士缘一时之间,觉得有几分道理,莫姨娘素来乖巧,而且温柔善良,那又是她自己的女儿,怎么会忍心让女儿摔的那般重呢?
大夫人和老爷的感情虽然没多好,但好歹也是生活十几年的,自然是看明白了,对方是相信,不由得有些着急,冷声怒斥:“如果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温墨岂会这样说?连你女儿都这般说你,你还有什么不招的?”
莫姨娘擦拭着自己眼中的泪珠,眼泪就那么噼里啪啦地直落,又委屈又无辜:“这妾身怎么知道,二小姐病了,大夫人说什么都要将二小姐带走,时至今日,我就再未见过。怎么就知道,这无缘无故的,女儿会说我的坏话?”
温黁眼帘微垂,心道莫姨娘果然是有本事,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倒打一耙。
无缘无故的,女儿当然不可能说她坏话,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指不定就是大夫人吓唬带胁迫,才让温墨说出这番话。
这就是这句话的潜台词。
贾士缘一时之间,有些犹疑,左右瞧瞧,心绪不定。一个是正妻,一个是宠妾,究竟谁的话,才是真正的话?
便是在这个时候,温黁缓缓的开口了,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话外人,轻声细语的说:“既然事情都是因为妹妹的话,而突然升起的,那么不妨将妹妹叫过来问一问好了。”
大夫人一听这话,原本搂着自己女儿的手,轻轻地掐了一下,心中大骂蠢货,温墨和莫姨娘是一起的,自己之所以要隔离开,就是让温墨不能听从莫姨娘的指示,现如今把人叫来,莫姨娘几番暗示,不就翻供了吗?
温黁仍旧低眉顺目,然后有学有样的在自己母亲身上掐了一下,在成功暗算回去之后,心情好了许多。
大夫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敢还手,顿时用恼又急,憋了一肚子的气。可即便是着急也没用,因为贾士缘已经同意了,吩咐人将二小姐搀扶过来。
莫姨娘却不见什么喜色。
温黁知道,自己做对了。
当然要将温墨叫过来了,莫姨娘身上根本就没有弱点,活的跟个人精似的,但她女儿可不一样,几句话试探过去,就容易漏陷儿。
等待温墨过来的时间很长,空气中一片寂静,还能听见不远处有鞭炮噼里啪啦的作响,满桌子的饭菜,已经有些发凉。
坐在桌子两边的人,身上的骨头都嘎吱嘎吱响,就连换一下位置都不敢,生怕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果然审讯这种事情,还是应该放在饭后,至少此时,大家的肚子都是饿的。
也就在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人终于来了,是被搀扶着过来的,腿伤还没好,神色有些萎靡,显然是被吓过一次之后,很长时间都没缓过来,又经历了逼问的事情,人越发的不知所措。
也许这就是病号的好处,她姨娘还站在那回答问题,她却被搀扶着坐下。
贾士缘看了她一眼,多多少少有些厌烦,以前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还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怎么竟是往出惹事儿?对于极为怕麻烦的他来说,简直是太让人讨厌了,于是不耐烦地问:“上次你说的事情,再说一遍,究竟是真是假?”
都在等着温墨说话,她咬唇看了过去,留意到了自己姨娘闪烁的眼神。
“请父亲恕罪,是女儿说谎了,是有人叫女儿那样说的,女儿若是不说,就会被打死。”温墨突然哭了起来,眼泪瞬时流下,最近些天的生病,那巴掌大的小脸儿本来就瘦的成了一个尖下巴,如此越发的我见犹怜。
莫姨娘看准时机,连忙走过去拉着自己的女儿,安抚了两下,问道:“好女儿,究竟是谁让你说了这样的话?”
温墨怯怯地看了大夫人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哭着趴到自己姨娘的怀里,不停的哭:“女儿不敢说呀,女儿害怕。”
瞧着那架势,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大夫人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显然也是气急了,呵斥道:“你们母女两人串通一气,难不成还想陷害我?!”
“温墨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贾士缘有些不悦地看了夫人一眼,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这大夫人经常打长女,他是心里有数的,只是懒得去管,说什么慈母心肠?鬼才信呢,反倒是莫姨娘,温温柔柔,心疼女儿,倒也不像是作假。
所以说,平常印象分在关键时刻能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大夫人一直以为她的小动作无人知道,知道也无妨,但实际上一直都在影响着。
她被老爷当庭指责,气的是浑身发抖,说不出来话。
场面似乎一瞬间就扭转了。
莫姨娘知道,这个时候就是自己反击的最佳时刻,她没有去跟大夫人吵架,只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道:“自打上次二小姐被带走,妾身便一次都没见过,哪里来的串通一气,倒是大夫人,说什么都要将二小姐带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谁知道呢?”
“你胡言乱语,我可是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她!”大夫人瞪着眼睛,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只怕都已经将人分尸了,可惜毫无作用,连气势都没提高。
莫姨娘跪在地上,低着头哭的是梨花带雨,就跟个小白兔一样,此刻正受到欺凌:“二小姐年纪小,随随便便拿话吓唬两句,就已经会下破了胆子,我一个妾室,二小姐又是庶出,还不是任由夫人拿捏。老爷,您可要为我们母女做主呀,不然有朝一日,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温墨也一个劲儿的在那里哭,像极了一个受惊的兔子,左右张望,眼圈通红,身子蜷缩起来,瑟瑟发抖。
温黁一直都冷眼旁观,心中暗暗道,难怪莫姨娘能跟大夫人斗了这么久,这张嘴当真是能言善辩,硬是把死的说成了活的。
眼瞧着贾士缘那犹疑的神色,明显是有些相信的这番说辞,心中不免想笑,再瞧瞧大夫人那铁青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一手好牌打的稀烂,这就是大夫人,只能拿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撒气,不仅做母亲失败,作为一个妻子,也失败得不得了。
她冷冷一笑,故作疑问的开口:“既然妹妹之前被吓坏了,不敢开口,还说了假话,那么如今怎么又敢说真话呢?”
温墨心中暗恨,面上仍旧楚楚可怜:“如今自是在父亲面前,由父亲做主,方才敢说实话,否则若是真的被打死了,该怎么办?”
温黁一脸的不明白,轻轻的咦了一声,非常好奇地问:“难不成,这是妹妹第一次在父亲跟前说话,之前询问那些话的时候,父亲都不在吗?”
当然不可能不在,大夫人在问出话来的时候,肯定是要将贾士缘请过去的,所以这些话,的确是温墨被鬼怪吓坏了之后,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说出来的。
温墨一时之间哑然,不知该如何说,下意识的就看向了自己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