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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在齐国,子女的婚事当事人并参与不了太多,通常开明些的父母会让双方先见个面,如果子女无法说出明确的拒绝理由,后续一切,除了“亲迎”之礼外,作为新人的男女并没有权力参与其中。

至亲王和慕琅夫妇与萧从善夫妇相谈甚欢,在留下周景阳的生辰八字后,带上以金线成字的红色绸布之后,便离开幕府之中。

自此,“问名”之礼即成。

端着长辈的架子,不管是慕琅夫妇还是萧从善夫妇,在知会过慕由仪一声后便没有再细说其它。

但慕府内,仆从侍女却已经忙活了起来。

在“纳吉,纳征,请期”三礼过后,慕由仪的房间内,已经多了数个木箱。

慕承虎伸着一双胖胖的小手,其上的白皙被一层健康的灰色代替,这一个月来,他虽被操练得不少,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实了些,但一身肥肉却并不见少。

细摸着箱内那仿佛沁入心底的鲜艳红,慕承虎几乎将慕由仪的凤冠霞帔摸了个遍,方才恋恋不舍地将手收回。

“阿姐,这就是你成亲时需要穿的衣服呀!”

慕由仪看着慕承虎那欣喜模样,调笑道:“是呀,怎么,承虎你想要试试?”

慕承虎连忙摇了摇头,吧唧着嘴道:“那可是最上等的红锦,一尺就得百两以上,加上那个凤冠,全部都是足金打造,加上各色宝石,那不得上万两白银呀!”

慕由仪上一世是不喜欢以金银衡量一种东西的价值的,但近一个月来,在了解过镇国公府的每年的收支,学着量入为出后,她自然是知晓这一万两白银的意义。

以镇国公府为例,供奉,护卫,仆役总共七百余人,家中人情来往,加之还要照顾一些因伤残而退伍的老兵,时常救济一些流民。就这样慕家每年的支出也不过十七万余两。

而且镇国公府的待遇在整个京城来说,都是出了名的高,

这一件凤冠霞帔就价值近万两白银,这怎能不让慕由仪心神摇曳。

稍稍深吸一口气,慕由仪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慕承虎,然后伸手在他额头之上狠敲了一下。

直让慕承虎疼得龇牙咧嘴。

“小小年纪,读书不行,对这种事你倒是谙熟得很!”

慕承虎往后撤了两步,摸着被慕由仪敲得生疼的地方,梗着脖子道:“阿姐回家的时候,偷摸着绣鸳鸯后,我就知阿姐心思了。”

“我……我的例钱可都留着呢,还有逢年过节去叔叔伯伯他们家收下的红包,我一直给阿姐攒着呢。”

“我……当时想,那萧家家贫,那萧正渊一看就是个不准备花钱的人,我就想着给阿姐你准备一件好些的嫁衣。”

说着,慕承虎从怀中拿出一包碎银子,神色有点沮丧道:“可是我存了快两年了,也才存了一百九十七两银子。”

“我……给阿姐你准备不了嫁衣了!”

慕由仪略带训斥的眼中被一种愧疚的情绪蔓延,鼻头酸涩间,他想起来了,上一世她穿的那身嫁衣,好似与萧正渊送来的那一件有些不同。

红色要鲜艳些,那凤冠上镶嵌的宝石也要多些。

只可惜当时的她心思全在喜悦之中,以为自己终要嫁予良人,所以便对这些外在之物漠视了几分。

难怪……萧正渊在揭开她喜帕,看见她头上戴着的凤冠时,眼中有那般明显的不自然。

慕由仪将慕承虎手中的银子接过,将慕承虎搂入怀中,声音带着些许颤抖地问道:“我说你为何老是去厨房偷吃的,原来……你的钱都留给阿姐了!”

慕由仪温和之意更显,将银子交给身旁的春花道:“帮阿弟去绸缎庄买些喜布,我的嫁衣……要穿我阿弟为我准备的!”

慕承虎和慕琅真的很像呢,什么事都是先做,做完之后却根本都不说,他们一直都希望她好好的。

可她……却从未想过,自己父亲和弟弟,该怎样才能过得好。

就像她“重病”之时,被萧正渊诓骗将慕承虎骗回京城那般,他从未想过,自己回来京城会遇见什么,他想的永远都是他的阿姐需要他!

“是,是小姐!”春花连忙接过那袋碎银子,在她看来,这一百九十七两的银子,可要比那世间少有的凤冠霞帔要来得珍贵许多。

年幼的慕承虎并不知道自己阿姐嫁入皇室时需要讲究什么场面。

他只知道,自己近两年的准备没有浪费,自己的阿姐愿意穿着他攒下的钱,穿上他准备的嫁衣出嫁。

“嘻嘻,阿姐不哭,娘亲说外面的东西不干净,承虎少吃点也没关系的!”

“我要看阿姐出嫁,我要送阿姐出嫁!”

……

姑苏城内阳光和煦,于夏季而言,这是难得的好天气。

阳光撒在萧正渊的青白双色的学子袍上,浓眉之下的双眼依旧平静若古井,面对路上同窗的注目礼或者嘲弄,他心中没有半点波澜。

手中是他点灯夜读,治《尚书》所感。

齐国的读书人在幼学之后,都要选择四书五经中一部或两部为主修之向,而萧正渊选择的正是《中庸》与《尚书》二册。

这二册同样是闇云书院院长,文坛半圣公孙佐主修之道。

步及青翠竹林,三座庐屋前,萧正渊定步,看着庐前用细小火钳夹着菜叶上青虫的微偻身影,萧正渊眼中难得的出现一种叫“崇敬”的情绪。

半刻钟后,老人在身旁素黄衣裙装扮的娴静女孩的娇憨摇摆下,终于将背直起,一双看世事若掌中之纹的眼睛投向七步之外侍立的萧正渊。

欣赏,惋惜一一闪过,最后都化作常言之语。

“既然来了,便让老头子看看这些时日,你在做什么吧。”

萧正渊双手将早已写好的答卷捧至身前,任素黄衣裙女子冰凉滑嫩的指尖从掌心溜过。

“老师,这是学生这一月来治《尚书》有感,还请老师垂教。”

公孙佐将手上尘土拍去,将双手洗净擦干后方才接过自己孙女手中的一沓墨纸。

学文者,不关于人,自有一分对圣贤的敬意在心中。

庐屋内,公孙佐看着萧正渊关于《尚书》治学之言,脸上平静已然化作深思,良久后,方将其合上,满是惊叹道。

“世人皆以为你闭门自怨,难揭面正视世人嘲弄,却不想……正渊,今年秋闱,你当一甲矣!”

萧正渊笑意微显,坦诚道:“不可追之事暂放之,可追之事当倾力为之。”

“《尚书》言“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

“学生深以为然尔!”

公孙佐抚掌叹息,那双蕴有世界的双眼直直地看向萧正渊。

“但还不够,你当初在我们面前夸下的海口,在那慕由仪嫁入皇室之后,已经没了可能。”

“你要拿出来,拿出希望,让我们看到……你该如何完成‘以儒学制帝权’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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