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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刘楠,你们学医的应该算是科学工作者吧?”

“你说呢?!”我好笑道:“肯定是医学工作者啊!”

“别跟我咬文嚼字,我就是想问问,你从小接受的教育,肯定不允许你相信什么鬼呀神呀的事情吧?”

我反问道:“你想说什么?”

陈树满脸得意:“我问你啊,从小坚信科学的你,头一次遇到这么诡异的事情,你的世界观有没有破裂?有没有被脏东西吓个半死后,泪流满面的缩在角落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幻觉,一定是幻觉,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永不屈服!”

我翻个白眼:“你觉得我是煞笔嘛?”

“书里都是这么写的呀,你们搞科学的,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就是把别人的好心劝告当成驴肝肺,就是为了证明世界上没有鬼,而咬着牙冲进鬼屋作死。”

我们高考五六百分的人,会这么弱智嘛?

无知带来的偏见。

但把别人的劝告当成驴肝肺这句话,倒是让我有些脸红。

我反击道:“小陈师父,你平时看的书都是地摊文学吧?呵呵,不解释。”

陈树一脸挑衅:“别呀,你解释解释!”

我懒得搭理他,闭目养神。

这一趟保定之行,王主任不仅掏五千块经费,还将自己的爱车借给我们,一辆八成新的奥迪A6。

在小丽家住了几天,听她说了不少八卦。

王主任早就有驾照,但他家离医院很近,走路十五分钟,平时应酬也有车接车送,所以一直没有买车,直到三年前,科里调来一位姓萧的副主任级医师,担任科室副主任。

职务和职称比王主任低一级,但萧比王年轻十二岁,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性格爽朗,深受女医生的喜爱。

萧副主任的爱车是一辆银灰色奥迪A4,得知主任每天走路上下班,当众表态:“主任,以后我可以捎上你!”

一个月后,王主任买了一辆A6。

每天宁肯在路上堵半小时,也要坚持开车上班。

到了医院停车场,先找萧副主任的A4,旁边有空车位就乐呵呵的停进去。

后来萧副主任专挑两旁有车的位置停。

王主任干了几回叫别人下来挪车的事。

萧副主任专挑院领导旁边的车位……

言归正传。

陈树开着车一路疾驰,轻车熟路到了保定,还说保定是他第二个家。

张雅父亲在铁路局上班,我们开车到铁路局家属院后,陈树将车停在小区外,我去便利店买了点水果,再联系张雅的母亲。

很快,张母下楼接我们。

七日未见,这位中年丧女的阿姨却仿佛老了十多岁,两鬓冒出几缕白发,形容憔悴到极点。

一见面,张母红了眼眶,拉着我的手说:“刘大夫,谢谢,谢谢你能来。”

“阿姨,您节哀顺变。”

虽然她强忍着,眼泪却止不住溢出眼眶。

张母带我们上楼,楼道里还摆着几个枯萎了的小花圈,进门后,时年四十多岁,同样萎靡不振的张父强打着精神迎接我们,九十多平米的家里有些杂乱,飘着浓重的线香味道,所有反光的镜面都贴着裱纸,看来保定办丧事的规矩和我老家所差无几。

张雅的遗体被带回保定后,直接送到火葬场殡仪馆了,家里搭起灵堂通知亲朋好友来祭拜。

第三天上午火化。

我们来时,灵堂已拆,只剩一张遗像摆在张雅生前的卧室里。

我和陈树上香祭拜,张雅父母欠身还礼,又抹着眼泪请我们去客厅喝水。

来前打电话时不方便细说,我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要来祭拜,张母劝我不要奔波,我执意要来,张雅的父母产生一丝疑虑。

落座后,二老神情有些严肃。

陈树已经跟我沟通过了,他不好张口,只能换我来说。

“阿姨,这次过来,一方面是祭拜张雅,另一方面是有点事情想向你们咨询一下,我记得那天夜里张雅进抢救室后,我找家属签字时,你曾说过一句,张雅感觉被人掐着脖子,你还记得嘛?”

张雅父母对视一眼,张母满脸谨慎的点点头:“记得。”

我稍作停顿,组织语言继续说:“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但我得告诉你们,张雅的死恐怕不是因为疾病,肺炎是慢性病,张雅从发病到去世的过程太短了,所以她被人掐脖子的事,其实是真的,我的意思就是……”

沉默的张父突然插嘴:“小雅是撞邪了,被脏东西害死的!”

我脱口而出:“你们怎么知道?”

他瞥我一眼又迅速低头,沉痛道:“我活了四十多年,这种事不稀奇,我和她妈已经打听到一位米婆子,准备等小雅过了头七,找婆子问问。”

所谓米婆,就是懂的问米之术的神婆子,借用大米粒施法将过世的人请回阳间,附在自己身上与亡者亲属对话,小时候听我奶奶说过,我们老家也有一位会问米的神婆,却不是请亡者上自己的身,仅仅是请上来,但只有米婆能看到,家属提了问题,桌上的米粒会有异动,具体什么意思,也只有米婆能看懂,替亡者回答。

听上去有点装神弄鬼,但我奶奶说,米婆的话从来没错过,好些人请米婆问米后,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比如一位猝死的老头的儿女,将家里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到老头的房契,请米婆出手,最后在厨房梁上有了收获。

张雅的父母认为女儿死的不明不白,所以要找米婆询问真相。

我扭头看陈树,一见面,我就介绍陈树是我同事。

此时,到了他出场的时候。

陈树清清嗓子,问道:“张先生,你们能不能详细说一说张雅生病前后的经过?有没有反常的事情?”

张父疑心更重:“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目光落在我身上,他问:“小刘大夫,你们到底想干啥?”

陈树替我回答:“其实我不是刘楠的同事,而是他请来的驱邪师傅,说实话吧,张雅是被一个老太太掐死的,我们来帮你家女儿报仇。”

一听这话,张母捂嘴痛哭。

张父也眼眶通红,神情激动:“真的?你说的是真的?我家小雅…小雅…”

悲到深处,不能自已。

我赶忙安慰,等二老发泄过后,陈树继续询问。

但张雅的父母只是事后回想那一句‘掐脖子’,察觉些许端倪,并没有更多的信息。

见陈树满脸失望,张父说:“小陈师父,今天是小雅的头七,要不你们先在附近住下,明天咱们就去乡下找米婆子,请小雅上来,你亲自问她。”

陈树摇摇头:“没用,一七淼茫茫,二七回家乡,三七河洗手,四七见阎王,过了头七,只能让亡者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只有过了四七,也就是二十八天后,阎王殿前走过一趟,亡者才能做些给阳间亲人托梦之类的事情,四七之前,你们找米婆也没用,亡者现在还张不了口,有冤也没法伸!”

张父头回听到这种说法,不知如何是好。

“不过你们也别灰心,我有办法。”

陈树从家里带出个布包,我一直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此时他将布包打开,掏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都是林正英的鬼片里常见的法器。

铃铛、黄纸、朱砂、毛笔、金钱剑、令牌等等。

张父有点慌:“小陈师父,你这是要…”

“做法呗,没过四七,米婆也不能让亡者开口!但是我能!刘楠,下楼买两瓶白酒去,越贵越好。”

总在电影里看英叔用朱砂画符,听陈树说了,我才知道朱砂不溶于水,当然也不溶于白酒,是用酒掺朱砂粉,搅成糊糊状画符。

张父哪能让我下楼买酒,赶忙翻出自己珍藏的两瓶装茅台礼盒。

陈树又要了碗,就在我们面前忙碌起来。

白酒只用了二两,剩下的被陈树装进礼盒,说是另有妙用。

做好一应准备工作后,又进张雅的卧室,陈树点了三炷香捻在手指,嘟囔着我们听不懂的话,随后将香插进香炉里,打诀念咒。

“叽里咕噜…叽哩咕…”

我是一句也听不懂,却又大气不敢出,生怕惊扰到陈树做法。

只见他双手不停变换,十根手指跳舞似的做出眼花缭乱的动作,时而捏一撮香灰撒在桌上,时而抓一张黄符在掌中抹来抹去,最后‘啪’的一声,不用胶水粘在柜子上,间歇里还得摇一摇铃铛,嚎叫两嗓子,那架势倒是挺唬人的。

遗像前装神弄鬼一番,陈树又让我们三个跟在他身后,端着一碗混了香灰符灰的大米粒,在两室两厅的家里绕了三圈,米粒洒在地上,嘴里还哼着很有节奏的怪调。

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再次回到客厅,陈树收了神通。

“大功告成。”

张父问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陈树说天机不可泄漏,过了头七夜,一切就会水落石出。

张父拉着他的手,眼含热泪:“小陈师父,小雅的事就拜托你了!她妈,快去做饭,我陪小陈师父和小刘大夫喝两杯。”

陈树拒绝:“我现在还不能喝酒,而且法事还没有结束,今天晚上,刘楠要住在这里。”

不等我问,他扭头对我说:“刘楠,晚上你在这住,就睡在张雅生前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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