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回去的馬車上，沈一將嘴裡的蠟丸吐掉，隨即示意項瑤趕緊給他拿漱口水。
“這雞血真腥啊……看來以後要換一種了。”感覺嘴裡乾淨了，沈一才抱怨著開口。
項瑤在車廂裡，笑的像只小狐狸一樣，“公子，你又騙人……”
“不騙不行啊，要不然今天還不一定怎麼樣呢？鬼知道那姓黃的老傢伙有什麼陰謀在等著我，剛才他那氣勢洶洶的樣子，你沒看見啊，現在多好，咱們回家安安心心的吃飯不香嘛。”
“嗯……到也對，公子，晚上烙餡餅給你吃好不好？”
“好，我要吃十個！”
車輪碌碌，漸行漸遠，傳出少男少女談笑的聲音，而在他們離開的地方，楚高熾和他的兩名弟弟依然坐在馬車裡沉默無語，面面相覷的看著彼此。
剛才他們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可也僅限於看在眼裡，因為他們的馬車離沈一等人說話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幾人具體在說些什麼，卻沒有聽見……
好半晌，楚高熾的二弟楚高熙才遲疑著說道，“哥，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哼！還不明顯嘛，皇帝也想籠絡沈一，藉此拉近與沈衝的關係，讓其繼續為他賣命……還有黃志誠那個老賊……！”
提到黃志誠，三兄弟盡皆臉露恨意與怒容，從國喪一直到現在，他們在南京待了大半年的時間，故而對是誰在背後唆使皇帝削番，也是心知肚明。
黃志誠，齊爭，方孝途這三個名字，都快被他們罵爛了，剛才也是看到黃志誠突然出現，他們才沒有下車。
三人中年紀最小的楚高燧今年只有十四，所以對兩位哥哥所說的內容還只是一知半解，可大體也懂的形勢對己方不利。
“哥，父親派董丘過來送信不是說叫咱們想辦法脫身回去嘛，咱們早點離開南京不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看著弟弟懵懂的樣子，楚高熾無奈一笑，“想脫身談何容易……即便董丘帶了人來，也不能護著咱們強闖出城啊，再說，你以為咱們回去了就真萬事大吉了嗎？還是不行啊……”
這時老二楚高熙雙眸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主意，他俯身靠近哥哥，神秘兮兮道，“大哥，剛才那沈一好像咳嗽不斷……您看到了嗎？”
“看到了，怎麼了？上次見面他就說有病在身。”
“您說，要是沈一被朝廷害死了？沈衝回來後會怎樣？他會反嗎？”
“嘶……”楚高熾聞言一驚，不禁訝異的望向二弟，“你的意思是……”
後面的話，楚高熾沒敢說出口，可楚高熙卻毫不猶豫的說了下去。
“哥，沈一要是被朝廷害死了，沈衝會不會反先且不論，最少他心裡肯定會對朝廷有怨念，可這樣對咱們來說就夠了，不是嗎？沈一可是他的獨子！”
見哥哥蹙眉還在沉吟，楚高熙咬了咬牙，繼續道，“咱們若什麼都不做，眼見著沈一當上駙馬，沈衝成為皇親，甘願被朝廷驅使，那後果不堪設想啊……”
不得不承認，弟弟楚高熙說的有道理，楚高熾思慮片刻後心中也所有意動，但他的城府比二十出頭的弟弟要深很多，並沒有第一時間在嘴上同意其提議，想著回去後，在與老師溫樹人商量一下再行決定。
因為楚高熙這招嫁禍雖妙，可一旦有什麼意外事情敗露，那絕對是他，或者說是他父親燕王都無法承受的代價。
不過事到如今，若坐視皇帝的聯姻計策成功，不行險一搏的話，前路也是一片黯淡。
畢竟方才他也看見了九公主楚玉婷，這說明皇帝確實有心如此，要不然，若沒有皇帝授意，福安公主又豈會獨身出現在側門外與沈一見面。
思來想去，還是那句話，要是沈衝回南京後也支持削番，那絕對是他三兄弟，甚至是每一位景朝王爺們的噩夢……
而此時，與這三兄弟一樣，黃志誠也在夫子廟後的一處偏殿向皇帝陳說沈一的事情。
“所言當真？沈一真的說他命不久矣？”建文帝聽完稟報大吃一驚，隨即神色陰晴不定的思索起來。
“不錯。”黃志誠點頭，“剛剛臣還親眼所見其嘔血不止……”
說著，老人又苦笑一聲，想起沈一先前的種種行為，不無自嘲道，“不瞞陛下，起初老臣也以為此子是裝病推脫，說什麼暑熱難耐，體虛乏力之下支撐不住，可現在想來，若他先天虧損，不是沒有可能啊……”
建文帝還在沉思，故對黃志誠的看法並沒有評價，須臾後，才給了其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不過即便如此，臣依然建議陛下盯緊沈一的動靜，甚至要派暗衛進沈府調查，還要遣人去濠州尋那穩婆，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早生，再就是要派御醫去沈府確認一下……”
“老師過於謹慎了吧，那沈一既然敢說，就定不怕朝廷去查，何苦如此呢？不過派御醫到沈府看看倒是可以。”
見皇帝似有掉以輕心之意，黃志誠捋須搖頭，“非是臣多事，實在是此事太過重要，陛下請想，沈一此子自打搬到南京後都做了什麼？市井間，可有他的風評？”
建文帝笑了笑，他對沈一可遠比黃志誠瞭解的更深，畢竟自打他登基後，便安排朝廷暗衛盯著沈衝家眷的動靜，對沈一的風評，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來形容最為合適，比大家閨秀還要深居簡出。
“沈一倒是極少出門……”
“正是，臣擔心的也就是這一點！”
“哼哼。”建文帝笑意逾濃看著面前老人，“老師此言何意，不妨直說。”由於不是在宮裡，他對黃志誠的稱呼也隨和了很多。
而黃志誠的面色卻愈發沉凝，“十八九的年輕人，整日待在家中，對外面的花花世界沒有什麼興趣，陛下，這種人只可能是兩種人……”
建文帝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毛，示意黃志誠繼續，他已好久沒聽到老師對他講這些東西了。
“一種便是如沈一所說，久病纏身之人，屬於有心而無力，這種人不足為懼。”
老人說到此，蹙眉捋了兩把頜下鬍鬚，語氣也變得沉重起來，“可另一種就可怕了，乃是韜光養晦，深藏不露之人，這也是老臣請陛下再三確認沈一病情的理由之一……”
“老師此言是說沈一可能裝病？”建文帝自幼靈秀，豈能聽不出黃志誠話裡的意思。
“不錯，陛下，沈一所言只是一面之詞，老臣現在雖然也相信了幾分，可也不敢保證他沒有別的用心，還是雙管齊下，做兩手準備的好。”
“嗯。”建文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老師說這是理由之一，那還有呢？”
“還有便是沈衝了，他有兒子和沒兒子，完全不同，這關乎到他的心境。”
“好吧。”最終建文帝還是在黃志誠的勸說下，同意了其建議，“朕回去便讓毛驤派暗衛尋機會進沈府查探一番，明日也會派御醫過去探病，對了，朕那九妹與沈一見面後是什麼反應？”
“這個……”黃志誠猶豫了一下，似在回想當時場景，片刻後才回道，“公主事後便打道回府了，什麼也沒說，不過依老臣看，似乎是心事重重的樣子，女娃娃的心思嘛，誰又說的準？”
“那依老師的意思，這門婚事還要不要繼續？”
“呵呵，當然要，目前看來，就算抱著沈一的靈位成婚，對朝廷也有利！畢竟咱們的目的是籠絡沈衝，只要沈衝活著這門婚事就有價值！”
黃志誠說完與建文帝對視一眼，二人均不約而同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