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韦雯生气的扭头就走谁也没有听到这句话,或者说是没敢听到这句话。
只有落在最后的郑氏闻言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对她竟然如此残暴肆意极为震惊,轻轻瞥了一眼林长安。
林长安轻挑了一边眉头,歪头道:“这位夫人可有何意见?”
郑氏闻言慌忙告退。
春水啐了一声:“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还敢肖像太子殿下,还有最后的那妇人简直不知礼数,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林长安并未阻止春水随意评判主子的话语,即使只是她庆国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地位也是超然的。
况且,春水说的也都是对的。
——
日头渐渐没那么毒辣了,亭子中的贵人们也三三两两往园子中聚来,一时间整个园子更热闹了些。
而不远处一座假山之后的亭子中却还是聚集了不少人,被围在中间的正是当朝新点的探花郎,周围几个看起来与他较为相熟的青年正都劝说着他弹一曲让大家长长见识。
他的才学早些时候便已折服众人,众人便对他的琴艺也越来越好奇了些,只是无论怎么劝说这位新任探花郎都只是坐在琴前迟迟不肯按出一个音来。
直到看到不远处的假山角隐隐约约露出一点丹红色的衣角,他才骤然拨动了琴弦,琴音潺潺而出,沁润心神。
一曲终了后苏旻放下了抚琴的手,温润的笑着接受着来自其他人的赞叹和溢美之词,仍旧是那副再温和有礼不过的样子。
与他关系一向不错的另一世家公子却是在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另一个青年的时候凑上去疑惑问道:“你怎么了,总觉得今天见到的你不太一样。”
苏旻仍然是那样的表情,只是细看才会发现他眼里很难察觉的疑惑和茫然:“没什么,大概是累了些。”
林长安本已经下定决心要避开苏旻,却在避开人群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又走上了那条熟悉的小道,等她反应过来时不远处的青年们已经进入了她的视线,而那个即使是在一群极有才气外貌英俊的青年们中间也最耀眼的,不是苏旻又是谁呢?
明明看上去是温润如玉的一个人,一曲《广陵散》却充满了战争杀伐之气,前世她便是在这样一支琴曲的时间里对他一见钟情。
而这一次她没有听完便离开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始终会是与彼此毫无瓜葛之人,她也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在琴曲刚结束便莽撞的出现在他的眼前,固执的要开始一段孽缘。
——
然而今日仿佛是和苏家的人杠上了一般,她刚刚离开那片假山就听到茂盛的足以遮挡行人的绿植另一边传来郑氏的声音,“这未免也太不知礼数了些,姑娘家家不好好养在深闺里,尽去干一些男人才做的事情。”
林长安本无意理会这些妇人的家里长短,闻言却陡然停下了脚步,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
“竟还领兵上战场?实在荒谬。”
“是啊夫人,您说陛下和娘娘也真是宠溺,对女子在男人堆里去打仗竟然也容忍了。”
“真是想不明白,妇道人家怎么能去干那些事情。”
“是啊,若是在我们荆州这样的女子名声早已坏了,也亏得是公主——”
“大胆!”
一声娇喝打断了这旁若无人的主仆二人,她们被吓得一转头,看清来人后立马脸色煞白血色全无。
从转角处走出来的正是林长安和春水秋山。
郑氏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她身边的宝珠反应极快的拉着她的主子跪了下来:“公主赎罪,民妇并无冒犯之意,只是——”
“哦?都开始议论本宫不知礼数,议论本宫的女子名节了,竟还不算是冒犯?”
“甚至一个小小丫鬟也胆敢议论本宫的父皇母后,郑夫人眼中当真还有天子?”
本就跪在地上的郑氏闻言猛地开始磕头谢罪,人的头骨和青石地砖相撞发出巨大的“砰砰”声,额头已经渗出丝丝血痕却也没听见叫停。
她心下越发惶恐,暗恨自己竟在宫中随意自处了些,同时却也有些埋怨林长安未免太过骄纵,她苏家虽然已经是没落世家了但她的儿子今年刚刚被点了探花,如今朝中也有不少官家夫人一转过往的态度对她奉承讨好,连韦相的夫人也对她客客气气,何曾受过如此的态度。
但林长安仍未发话,她只能继续一下一下磕着头,直到额头已经疼的快麻木才听到上方传来一道云淡风轻的女子声音,“罢了起来罢,还望夫人好生教导府中下人,今日只是冲撞了我,改日再冲撞些脾气不好的贵人可就不是如此简单便过了。”
同样额头印出大片血痕的宝珠赶紧扶着郑氏起来,正告了退转身欲走又听见秋山喝到:“慢着!”
林长安缓步踱向转过身来的郑氏,“瞧着郑夫人这丫头的表情似乎不太服气?”
正在心中将这嚣张跋扈的公主骂的狗血淋头的宝珠面色一僵,垂头道:“奴婢不敢。”
“不敢?秋山,给我掌她的嘴。”
前世这郑氏身边的宝珠便仗着郑氏与驸马对她的不喜没少故意恶心她,她都忍了,可如今她还是那个肆意雍容的公主殿下,却不再是曾经对他们百般容忍的苏旻妻子。
不管这丫鬟刚刚的表情是不是对她不满,她看的不开心了,惩戒一二也再自然不过。
宝珠的嘴被扇的有些红肿,林长安懒得多看拂袖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仿佛害怕沾染了什么脏东西一般:“郑夫人,丫头还是该好好调教,别弄脏了府上的门楣,若再有下次掌的可就不止是这些小丫头的嘴了。”
垂着头站在原地的郑氏攥紧了衣袖,捏的褶皱一层一层叠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