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小尼姑，大字不识一个，考试睡觉，乱涂考卷，父皇说话她都只知道吃不听的，一点教养和礼数都没有！谢老师怎么会选她呢？！”
偌大的膳厅里，小女孩略显尖锐的嗓音回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一边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低头靠边站着，努力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顾锦瑟说完，就看到自己父皇盛怒的眼神，瞬间就慌了。
王贵妃立马一把将她扯下了桌，让她跪到了地上。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请罪，就听顾冕沉声道：“教养？礼数？”
他一把将手中的纸丢到了王贵妃的脸上。
王贵妃拿起来一看，便见最上头就是行云流水的顾锦恬三个大字。
她父亲乃是当朝阁老，对子女自小的诗书教养自然不会差，饶是她学得不怎么好，但也能看出这字体中的大气磅礴。
再看下面试题，虽是最简单的弟子规，但答得分毫不差，并且每个字横平竖直，端方中又带着风骨，极是好看。
这不是顾锦瑟的字。
难道真是那个小不点？！
“这不可能！”王贵妃露出了看妖孽一般的表情，“这怎么会是一个四岁孩童的字？”
顾锦恬不知道什么谢大儒，更不认识什么谢儒风，只是从头到尾感觉自己看了一场戏。
她本想亲自上场来打个脸什么的，但是皇帝舅舅也太给力了吧，就这样怼自己的女儿和小老婆？这让她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啊。
也不知道这时候如果她再倒背一段《礼记》什么的，这母女俩会不会崩溃……
当然，宠外甥女狂魔顾冕并不给她这个机会。
“大字不识？乱涂考卷？”他冷哼道：“谢琛亲自出题监考，看着她完成的，如今为父收徒求到朕的面前，还能有错？”
“反倒是太平……”这位帝王扭头看了眼一边坐着的眼眶红红的顾锦恬，心里一阵心疼。
“朕素闻宫中传你娇蛮，只当年岁尚小，虽然任性些，但品行不差，却没想到——”他目光瞥向妆容明艳的王贵妃，“这就是你教养的好女儿！”
王贵妃听言立马也跪了下来，却是挺直着脊背，双目含泪道：“陛下，太平是你看着大的，她的品性陛下不清楚吗？她只是……”
“从前朕以为很清楚，但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朕可能还一直会以为自己很清楚！”
“陛下！”王贵妃痛呼，“她还小，她还只是个孩子呀！从前你多疼她呀，只是长乐郡主进宫后……”
眼见她又要拿顾锦恬说事，太后皱了皱眉，终于开口道：“够了。”
“民间有一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太平今年也满七岁了吧。”这位慈祥的老太太叹息了一声，“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太平今日满口嫉妒之语，还不分清事实随意污蔑自己表妹……这是贵妃你教养失职。”
“哀家不想过于苛责一个孩童，但是太平这性子不好好扭转过来，日后长大了怕要惹出祸事，给我们老顾家丢人。”
“贵妃今日便带她回去吧，将孩子教教好，在此之前，便不要随意出来走动了。”
说着，她便端起了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整个皇宫辈分最高的人发话了，王贵妃还能怎样，只好口中称喏，带着顾锦瑟灰头土脸地告退了。
顾锦恬疑惑地看着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忍不住心想，就这段位，到底是怎么在后宫里生存的？
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归结到阮皇后实在是太温柔好说话了。
待膳厅里再没有“外人”了，顾冕这才缓和下了心情，一扭头就看到小不点一副苦思冥想的小表情，又哈哈笑了起来。
“甜甜在想什么呢？”他问道。
顾锦恬眨了眨眼，神情落寞地又添了一把火：“在想太平姐姐为什么要讨厌甜甜。”
顾冕的手一顿，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小家伙。
这时候同样看了全过程的叶玄忿忿地说：“她讨厌妹妹是嫉妒妹妹比她优秀，大家都喜欢妹妹，所以妹妹不要难过，喜欢你的人比讨厌你的人多多了！”
“是这样吗？”顾锦恬有些害羞地捧住了自己的脸，看向在座的众人，“外祖母，大舅舅，大舅母，娘亲，哥哥，太子哥哥都喜欢甜甜吗？”
对上她期盼的眼神，自然没有人能够说出拒绝的话，纷纷点头。
“甜甜是娘亲的心肝小宝贝~”顾怜难得肉麻地说了一句，可以说为了安慰女儿也算是拼了。
但众人说完，就发现这个小不点并没有立马露出她标志性的笑脸来，反而拿出两只手，掰起了手指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数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灿烂地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同时举高自己的双手，“喜欢甜甜的有六个！讨厌甜甜的只有一个！甜甜赚啦！”
那骄傲的小模样，逗得大家都开怀了。
“可不止六个呢！”一边的云听秋也凑趣道，“臣也很喜欢郡主的，就是不知道郡主喜不喜欢臣呢？”
顾锦恬忙不迭点头：“喜欢云姑姑的！”
“啊，还有二舅舅！”说着她又想起一个人来，连忙补充。
太后捂着嘴笑得不行：“难为你还记得他，不然你这个二舅舅要是知道今天你没把他算进去，怕是醋味都要把整个皇宫都给熏酸了。”
顾锦恬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一家人在欢声笑语中用完了这顿午膳，顾冕终于想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甜甜这字……是谁教你的？”他迟疑地问道。
沈清隽……
顾锦恬脑子里下意识就冒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又立马按捺了下去。
她上辈子学的字，现在自然是不能说的，便只好忽闪着大眼睛企图萌混过关。
“师父教甜甜写字的呀~”
然而在座的长辈们都是看过静心当初的书信的，那字只能说端正，算不得好。
太子顾锦贤见着长辈们面面相觑，便道：“说不定我们甜甜就是个小天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