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你这是干什么?”
“狗身上的血还没干,说明死的时间并不久。这座荒山上,不会有别人来,我觉得是有人为了吓唬我们布置的。”
苏明冷静回答。
“这……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今天要上山的事,你跟谁说起过吗?”
“没有啊。我连我爸妈都没说。”
“我也没跟我妈说。不过……我感觉她应该有所察觉。”
“难道是你妈……”
“不,不会的……”苏明使劲摇着头。
她不认为,母亲会用这么残忍的手法,阻止自己上山。
“不管怎么样,越要隐瞒,我越想知道真相!”
苏明用登山杖一路拨开阻碍,加快速度上山。
范淳看着她拉开距离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跟了上去。
山上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草叶横七竖八,长到人膝盖高度。
那座墙面剥落的山神庙,匍匐在草丛中,像一条病弱的老狗。
庙外一个干涸的小水潭,被杂草包围,里面散落着枯叶和石块。
苏明来到一半坍塌的庙门口。
用手推了一下,另一半的门也塌了,灰尘四起。
“里面这么破旧,搞不好会倒塌。”
范淳跟上来,想拉住苏明。
“没事。”
苏明还是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入。
地上的灰尘凌乱,好像有人在不久前来过。
直对庙门口,有一张老旧的供桌,桌腿因为虫蛀快要断掉,桌面上空荡荡落着一层灰。
供桌后,是砖头砌起来的一米多高的底座,上面摆放着神龛。
里面一尊彩漆剥落的山神爷塑像,早已五官模糊,蛛网粘身。
苏明四处看着。
整个庙的面积很小,除去神龛的占地,大概就只剩下十几平米,供人跪拜的地方。
难以想象,当年母亲会来这里和人约会,根本没有浪漫氛围可言,甚至还有点阴森。
“这里……什么都没有吧?”范淳走进来,语气里透着失望。
苏明还没有死心,继续四处察看。
头顶上,破旧的横梁,当年悬挂过染血的白绫,地上出现过死猫死狗的尸体,想想都觉得恐怖。
但是并无异常。
她决定,临走前拍几张照片,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没想到手一滑,刚拿出来的手机掉落,砸到了脚面上弹开,随后消失不见。
苏明趴下来寻找才发现,神龛底下,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高近两米宽的空隙,手机滑进了那里面。
她用登山杖,在神龛下划拉起来。
“我来!我帮你!”范淳快步过来。
“不用了,出来了。”
苏明把登山杖往外一划,手机从神龛底下滑了出来。
伸手去拿时,她却惊叫出声。
随同手机滚出来的,还有一节白森森的指骨。
……
“怎么回事?不是说枪都是假的吗?你杀了那两人!”
无法遏制怒气的周函清,一上车就冲老刀叫起来。
老刀没搭理,发动汽车,快速驶离银行前。
开出去没多远,就听到后面,远远传来警笛声。
开出十几公里后,老刀才回答之前的问题:“你的是模型,我的是真枪。都拿假枪,怎么镇得住那些人?”
“是你说,不会造成伤亡,我才加入的!”
“我也不想啊!”
老刀也加大声音吼起来,“谁让你没制住他们?你的脸都暴露了,我他妈还没说你呢!”
老刀射过来的目光冰冷,透着一股寒意。
这可是个因为杀人,坐过十几年牢的人,对于行动中暴露的同伙,说不定会毫不留情地杀掉。
周函清担心起自己的安危,低头沉默,不再吵嘴。
车子开出市区,到了郊外荒僻的路段,路面虽颠簸,但一路上,都没有摄像头。
这是老刀早就设计好的逃跑路线。
他在路边一片林子里停车,揭下假牌照,把后座的钱袋,扛进后备箱,然后继续开车。
两人终于可以除下脸上的遮挡物。
老刀状态变得放松,面带笑容,还哼起了歌。
他对周函清说:“知道这次到手了多少吗?我估摸了一下,至少有四百万!一人可以分两百多万!你用来环游世界都用不完吧!哈哈哈!”
听到老刀说起以后的事,周函清紧张的心情,暂时放松。
看来,老刀并没有杀死自己的意思。
但是比起环游世界,他更想做的是另一件事。
他扭头看着车窗上,映出的自己青春的容颜,有些神往。
老刀注意到他的举动,愣了一下。
“不会吧?难道你想用来买返春剂?那玩意,不是用了会缩短寿命吗?”
“对于正常人来说是的。但我本来就时日无多,没什么损失。我是在生病后,才明白健康的美好。”
“这病疼痛发作时,就像有个钻头,在慢慢往我身体里钻,完全丧失生活质量。我想买更多的返春剂,让生命最后的时间,更有质量一点。”
“好吧,你开心就好。年轻虽好,我还想多活……”
话没说完,车身突然大幅摇晃。
周函清扭头看见,老刀的手在抽搐,抓不住方向盘。
老刀猛踩下刹车,车子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在路当中。
他的身体,无力地靠在驾驶座上,全身持续颤抖。
这是药效到了,老刀的身体要恢复原状。
但是这样停车也太引人注目了,周函清自己又不会开车,急得额头冒汗。
同车道后面的车辆,纷纷鸣响喇叭,发泄完不满后,变道超车。
几分钟过去,反光镜里,有一辆巡逻的警车开过来,在他们的车后停下。
两名巡警从车上下来,打量起他们的牌照。
牌照暂时没有问题。
但是周函清在银行暴露了长相,如果被执法者看到就完了。
万幸的是,老刀停止痉挛,睁开了眼睛。
老刀看到了反光镜中,执法者的动向。
两人在往前车门走。
周函清正想和老刀商量对策,手脚突然感到刺痛,身体开始发抖。
他想起,自己是紧随老刀之后注射的,这次轮到他发作了。
老刀飞快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周函清的脑袋,抢在执法者到达前,下了车。
周函清视线被遮挡,但意识清醒,清楚听到,车下执法者和老刀的对话。
“你的车吗?驾照拿出来。”
“行行,给。”
“怎么停路当中了?”
“是……我车上的朋友突然不舒服,我就赶紧停下来了。”
“那也不能乱停啊!赶紧开走!”
“好的好的,我这就开。”
警报好像解除了,执法者并没有追究。
这时,另一个执法者的声音响起。
“老刘!刚接到队里面消息,闵北支行发生劫案,劫匪车的颜色型号,跟这辆很像。他们还传来了劫匪图像。”
“喂!你等一下!”先前的执法者又叫住老刀。
“你车上那个朋友呢?叫他下来。”
“他……身体不舒服,下不来。”
“那我自己去看。”
“哎!执法者同志!”
周函清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他的心脏急速跳动。
眼前大亮,头上罩着的衣服被拉下。
大势已去了。
一名穿着制服的中年执法者,把脑袋探进来,盯着他的脸看。
周函清不敢接触执法者的目光。
震颤不再那么激烈,但身体还冒着冷汗。
“你没事吧?”执法者皱着眉问。
“现、现在没事了。谢谢。”
“行了。你们开走吧。”
执法者关上了车门,对车外的同事低声说:“不是他。年龄对不上。”
“好勒,我们这就走!”老刀跳上车,很快发动。
身上的汗水,渐渐蒸发,带走身体的热量。
周函清侧过头,看了一眼车窗,上面映照出一张中年男人的憔悴脸庞。
他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最后发出了两种都不像的声音。
“你怎么了?疯啦?”
周函清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对老刀说:“刚刚执法者揭开衣服的时候,我还以为我们两个会被逮捕。但奇怪的是,我反倒觉得轻松。”
“什么意思?”
“我觉得被关起来,或者枪毙,才是我们应得的结局。你有没有想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活在这世上的?”
“像我们这样的人,到了这个岁数,一事无成,最后要靠伤害别人,来达成自己的愿望,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要是没有我们,银行那两人就不会死,导致你入狱的那个人不会死,还有更早前……”
“你就是因为穷,才会这么想!”老刀冷哼了一声打断他。
“人活着,不就是吃喝玩乐吗?现在我们有钱了,想想以后花天酒地的生活,管那些死掉的人干嘛?快把眼泪擦了!”
话音落下,驾驶台上的餐巾纸盒,砸在周函清身上。
……
冬日的早晨,严寒凝结,山林中温度更低。
北风吹着道旁树木枝叶,发出疹人的沙沙声。
彭觉和石头,都把手揣在裤兜里,在黄龙山的山道上,拾阶而上。
彭觉能感觉到,石头在忍着什么,果然,没多久开了口。
“其实……这次我不太想来的。我对他们两人谈些什么,没那么感兴趣。”
“那你怎么?”
“我是……是怕你伤害到王杰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