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腿径直离开,走出几步后,略一驻足。
徐云舒哭得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看他忽的停住,还以为他终是舍不得,也许还有缓和的机会。
结果只听男子冷声道:“若是当年你母亲不上门退玉佩,我回京后也是要登门取回的。”
春夜一道雷,平地落于耳畔。
徐云舒一个踉跄,失神落魄,险些站不稳。
经过方才那么一通折腾,沈修妄彻底失了兴致。
回到雍和殿中又被大臣们围着好一通敬酒,本是酒量尚佳,推杯换盏间醉意陡增。
待到宴席散场,乘上马车出宫,阖府上下已经歇了。
长风和远泾扶着半醉的主子回到松鹤苑,远远便瞧见西阁廊下亮着一盏灯。
沈修妄醉眼朦胧。
只见灯下有位姑娘,坐在杌凳上低头绣花。
姑娘绿裙白衣,发髻简单利落,除了一根银簪,一朵小珠花,旁的再也瞧不见。
地上摆着一个红泥炉,炉上煨一紫陶罐,咕嘟咕嘟的热气儿微微顶开盖子,沿着锅沿往外吐白雾。
廊下的灯随风晃悠,人影婆娑,静谧安宁。
“念棠,你手可真巧,这迎春花绣得栩栩如生。”
向竹从廊外走来,凑到姑娘身旁观望。
苏檀抬起有些发酸的颈子,把手里的绣品大方递给她看,笑道:“我这点手艺难登大雅之堂。”
说起来她的刺绣还是采薇教的呢。
楼里岁月漫长,难熬的时候做做绣活儿,心就静了。
苏檀起身拿块净布,覆在罐盖上,揭开后抬手轻轻扇开冒出来的白色水汽,提起勺子放进罐中搅动。
向竹细细抚过绣花图案,愈发觉得精致。
忍不住问道:“这是要做成什么物件?”
苏檀端起汤罐放到一旁,拿起铁质火钳,从炉口一块块往外夹烧红了的碳。
边做事边回她的话:“打算做条软布套送给五小姐。”
“前几日她每天两趟来为我换药,总想着还这份情。可我一个丫鬟,再好的东西也没有。”
“瞧着她的药箱革带背着时会勒到肩,便想着系上软布垫会舒服点。”
向竹若有所思地点头,“还是你心细,我以为你是要绣了送给公子呢。”
苏檀夹完最后一块碳,捣碎炉中剩余热碳灰,这才放下火钳,重新端起汤罐放在炉上温着。
她自顾自忙活,低头笑答:“公子瞧不上我这粗陋的手艺,没得惹他生气。”
她可不敢绣东西送给沈修妄,一则被挑剔嫌弃是必然。
二则,老夫人和夫人知道后,怕是又要给她扣上一顶心术不正,攀龙附凤的大帽子。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苏檀放稳汤罐,这才直起腰。
面前忽的笼罩下一大片阴影,遮去光亮,她下意识抬起头。
朱红廊柱旁不知何时倚着一位身形颀长的男子,如墨眸中酒气弥漫,眼尾眼圈泛着淡淡的红。
双手抱胸,神情倨傲。
这番天人之姿,却辅以纨绔行径,不是沈二公子又是哪个。
向竹早已吓得瞠目结舌,忙屈膝行礼。
苏檀一时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后才跟上行礼。
“公子,您回来了。”
沈修妄鼻孔看人,视线漫不经心瞥过那块绣品,嘁了一声。
确实奇丑。
他长腿迈开往主屋而去,理都不理。
苏檀和向竹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这是生气了?
她方才有说什么僭越的话么?
“念棠你快进去伺候吧,我去遣婢子打水。”
向竹匆匆唤人去房外,苏檀也懒得多想,端起汤罐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