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庇护她一生!”周以安望着病危垂危的婶母,深知她最担心放不下的是堂姐玥岚,作为周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周以安自觉担任起守护全府的责任,所以他想对婶母说他会尽力去救玥岚堂姐,但此时他寸功未立,说出的话轻如鸿毛,怎敢轻易许诺。而且母亲与祖母都在,话说出来,只会让祖母和母亲徒增忧愁,周以安只得把在心里默默的起誓许诺。
大太太犹不甘心,上前两步,强撑着笑脸:“虽说只是纳妾,不用三媒六聘,但总要告知婉清家人一声,不妨我派人去拜访婉清的父亲,也问一问他的意见。”
“不用了,婉清的父亲早不在了,我做主即可。”二太太声音微弱,却清晰可闻,大太太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我自己来。”婉清脸色平静,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上前拿起姨母手中的纳妾文书,她用力咬破左手食指,在文书上按上一个血红的指印。
她自己的命,她要自己做主。就算是卖身契,也只能她苏婉清自卖自身!
一屋子寂静无声,任谁也想不到一向柔静的苏婉清如此胆大,竟然敢无视长辈姨母,亲自签了纳妾文书。大太太眉头深皱,果然有其母就有其女!二太太流着眼泪阖上了眼睛,轻声道:“母亲,儿媳想睡会儿。”
老太太点头,交代道:“等会儿还是让太医们来看看,喝了药再睡。”
二太太没有回话,神色不动的躺在床上,侍候在她身旁的李嬷嬷赶紧接过话:“老太太放心,老奴一会儿就喊太医们来。”
“好。”老太太转身对扶着她的邹嬷嬷道:“你在这盯着吧,我放心。”待邹嬷嬷应了,老太太又看向大儿媳:“你来扶着我回去。”老大媳妇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拘泥于一些小事!
大太太连忙扶着老太太伸过来的胳膊,她原想训斥苏婉清几句,现在看只能等到以后了。
周以安拱手行了礼,转身之际停了脚,解下腰间的一枚翠色的玉佩递给婉清:“聘礼。”
七年的时间,他碰见婉清的次数一个巴掌便能数出来,所以周以安对她并没有什么印象。但从她身处将军府谨慎细微的做法,也能猜出她是一位心思透亮的女孩,所以周以安不排斥纳她为妾。
妾是不需要聘礼的,多是银钱买之。但看到她波澜不惊的眉眼下是拼了命的去维护尊严,周以安说不出内心的感觉,但这一瞬间,他想给她一份聘礼,她值得!
婉清抬起头看向周以安,看着他眉清目朗的容貌,看着他真诚善意的眼眸,以及嘴角一抹浅浅的弧度,她紧了紧手掌,终伸出手接过玉佩:“谢谢。”
“这是父亲送的,我佩戴了十年。”周以安不会安慰人,说完这些就没话可说了,于是点了下头,转身离去。
婉清望着玉佩上栩栩如真的麒麟兽,手一点一点收紧。
她想,事情应该比预想的要好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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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太太终是没撑到第二天的黎明。
自纳妾文书送来,二太太便不再说话,无论李嬷嬷怎么劝怎么求,她皆闭着眼睛无动于衷。待到深夜,二太太又梦魔了,声音凄厉嘶哑,一声声唤着“玥岚”,一直到黎明时分,她的手臂高高举起,像要抓住什么,婉清泪流满面,连忙去捧姨母的手,但还没来得及勾到,那只手便直直的垂了下去。
那一瞬间,什么不公什么自尊,婉清全忘了,只有心如刀绞、满心悲伤,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她只能深深的磕下头。
后面的事情是早就准备好的,虽说大太太依旧生着二太太的气,但大事上仍旧认得清,把二太太的后事办的很是体面。
二太太的娘家赵家在第二日清晨就来了,赵家老太太满头白发,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脚步虚浮,被嫡孙女搀着,一步一步走到了女儿的灵前。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辈子,经历了两次,无不痛彻心扉,心如刀割。
老太太是长辈,大太太是长嫂,府里唯一的男丁周以安要在前面接待前来吊唁的各位亲朋,二太太唯一的骨血远在千里之外,所以灵堂里里哭灵的除了婉清,剩下的就是二房的妾室及二太太身边体面的嬷嬷丫鬟等。
来吊唁的人一波又一波,到了晌午,自宫里传来旨意,追封将军府二太太为二品诰命夫人,老太太带领全家跪地谢恩。二太太有了诰命,一应后事的规格都要往上提一提,大太太快速使前院的管事去圣光寺,请足了八八六十四个圣僧为二太太超度。
婉清泪眼模糊望着前方漆黑色的棺木,周边是二房几位姨娘们的嚎啕大哭声,她们一个个眼睛肿得如同核桃一般,泪眼里是无尽的迷茫与恐惧。自老太太那辈起,将军府便没了庶子庶女的出生,她们这些人无子女傍身,半主半仆的身份,自是撑不起门户,二房没了主子,她们没了能依仗的人,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婉清抬眼去看她们泪眼婆娑、凄凉惶恐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后半生。此时,有个跪在后面的小丫鬟悄悄挪到婉清身后,轻轻的拽了拽她的衣角,婉清虽心里疑惑,也悄悄的随她出去了。小丫鬟领着她穿过锦绣园的林子,来到一处假山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站在背阳处等待。
看清老太太眉眼的一瞬间,婉清如同被定住一般,那个模样,她仿佛看到了年老的母亲!垂在袖子的手掌无意识的蜷缩,心在胸腔里猛地一跳,如要跳出来一般,但也只是那一瞬间,那一刻后,婉清便猜出来这老太太的身份,浑身火热的血液迅速冰凉,心里一丝涟漪也无了,但这毕竟是娘的生身母亲,她依旧上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
赵老太太看着婉清,慢慢的开口,声音清晰直击人心:“你姨母既为你择好了归宿,你便老老实实的,勿行差错,安安分分的伺候好你以后的主君和主母,有你姨母的情分在,将军府也会保你一生富贵无虞。”
婉清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丝轻笑的弧度,不眨眼的看着她嫡亲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