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依快要顶不住压力,下人们开始窃窃私语时,那抹白色的身影终于出现。
那人踏着细碎的阳光而来,步履从容,神情淡然,不知为何,一看到他,柳依原本
有些忐忑慌乱的心竟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像以往那样,玄镜见到她后像往常那般低头双手合十行礼,柳依信手拉过他的袖袍,玄镜猝不及防,被她拉到身边,这般亲昵的动作让他脸色微变,下一刻柳依雀跃道:“以后见到本小姐不必多礼。”
她指着柳府的一众奴仆,“喏,人都在这呢,开始搜查吧。”
玄镜点点头,随后默默地将自己的袖袍抽回来,“昨晚那人身形较为宽大,被贫道踢中胸口左侧,他既受了伤,且修行妖法,便无法掩盖自身气息,如此,寻他就不难了。”
他话音刚落,取下手中的佛珠,往空中一掷,双手结印,轻念法诀,那佛珠顿时金光大盛,稳稳地停在众人上方。
那些下人从未见过此等神奇的法术,又是震惊,又是好奇,纷纷瞪大了双眼紧紧地盯着佛珠,嘴里还在窃窃私语。
“快看,这是什么法术,这么厉害!”
“不知道啊,听说这大师是法岚寺过来的,可了不得!”
……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竟是法岚寺的大师,今日得见,也算是一件幸事!”
随着玄镜手势的移动,佛珠缓慢地在众人上方掠过,纯粹神圣的金光照过每一个人,包括身后的柳芊芊、张氏、陈叔,但佛珠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异样,最终绕完一圈后,那佛珠又朝玄镜飞回,被他稳稳地抓在手中。
柳依目光追随着佛珠,直到它回到玄镜手中,颇为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玄镜眉间微敛,盯着手中的佛珠,半晌后方才看向柳依:“确定府上所有人都已在此?”
柳依怔住,刚想说“是的”,但她突然记起方才早膳时柳芊芊说的话。
“刘妈一大早就去抓药了”。
刘妈!刘妈不在!
想起这一点,柳依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神秘莫测,她回头看了眼柳芊芊,后者正低着头跟张氏说话,并未注意到这边。
柳依朝玄镜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凑近一点,她有话要告诉他。
这大庭广众之下,柳依此属实大胆,玄镜颇有些不自在,抿了抿唇没有动作。
柳依一眼就看出他的别扭,心下觉得好笑,这和尚真是守礼的过分了,于是干脆自己凑到他身边,趁他还没回过神来,踮起脚迅速在他耳边小声道:“柳芊芊的下人刘妈不在……我怀疑是她。”
她靠的这般近,玄镜鼻尖传来属于少女特有的软香,若有若无,微风带起细碎的发丝,轻柔地拂过他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连带着那软香直窜到他心底,蔓延出几分让他陌生的无措来,连说话也开始变得磕磕绊绊。
“既……既如此,那刘妈现在何处?”
柳依成为宿主之前,乃是刚上大学的女学生一枚,在此之前从未谈过恋爱。
虽说爱情小说没少看,但说到底也只是个理论大师,实战经验十分有限,仅有的一点花招全用在昨日了,眼下她已打定主意先调查凶案,之后再用自己的善良和才智来刷取玄镜的好感度。
这个计划安排的很是得当,柳依颇为得意,以至于忽略了自己方才所为的一些细节。
她看着玄镜脑袋低垂,白皙的俊脸泛着一层薄粉,心下疑惑,看到他身上单薄的袈裟,再联想到现在的季节和昨晚的斗争,不禁有些担心起来,于是歪过脑袋与他四目相对,关怀道:“素月,可是病了?”
玄镜被她这个罪魁祸首问得一噎,索性轻咳一声,将话题带过去,“不知那刘妈何时回府?”
柳依将陈叔以及众人和柳芊芊母女遣散,随后才摸着下巴,认真回想了一番昨晚以及第一次见到刘妈时的场景,道:“那黑衣人身形的确有些……肥硕,但那声音分明是出自男子之口,会是刘妈吗?”
玄镜微微摇头,“修行妖法,连外貌都可以改变,更遑论声音了。”
他话音刚落,守门的一个小厮跑至柳依跟前,行礼后恭敬道:“小姐,张知县派人请您去衙门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告。”
知县?柳依与玄镜对视一眼。
上次见到知县是因为柳相暴毙,这么一想,柳依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来人,备轿!”
…………
此时衙门内,一头戴乌纱帽,身着暗红色官服,浓眉大鼻的中年男子正在自己的案桌前连连叹气,坐立不安。
片刻后,他起身,背着手在案桌前来回踱步,好似热锅上的蚂蚁,一旁的主簿李忠被他转的头晕眼花,忍不住出声提醒道:“大人,何事如此焦虑啊?”
张勇瞥了眼门口,回想起今早看到的那具尸体,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对着李忠还有底下的仵作和衙役们叮嘱道:“等会柳家那位小姐来了,都给我长个心眼,可别怠慢了人家。”
“柳家小姐?”李忠有些吃惊,“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怎好亲自出面处理这些腌臜事?”
张勇踱步到李忠面前,给他来了个毛栗子,不顾他的哀嚎冷声训斥:“什么叫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
“柳相去世,丧事乃是她一人操办,你说她有没有本事?柳相是什么人!更不要说她姑姑乃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舅舅又是刚立了战功的骠骑大将军!”
“生在这样的人家,她的本事可比你大得多。”
李忠捂着脑袋,心里咒骂他下手竟这样重,嘴上又忍不住小声嘀咕:“那柳姑娘我上次也见了,好相处的很,你又何必如此……惧怕。”
张勇给了他一个“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你还有脸提上次?也不知那大理寺的人是如何查的,柳相暴毙这么大的事竟是连个屁也没查出来!南宫彦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还不是要本官来善后。”
“上次已叫人家失望,这次可不得长点心好好表现。”
“想当初,要不是柳相,大人我……”
张勇说得唾沫横飞,李忠嫌弃地抹了把溅到自己脸上的口水,刚要点头附和几句,余光瞟到门口立着的一道身影,待看清楚来人后猛然瞪大双眼,赶紧推了一把张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