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从衙门通往柳府的路上,一辆华美精致的轿子正由几个小厮稳妥地抬着,经过的路人知晓这是柳家的轿子,再加上柳家今日发生的事,时不时侧目多看几眼。
而宽敞轿子内坐着的一男一女,正是柳依和玄镜。
柳依坐在轿子右侧,往嘴里丢了一颗方才让小厮买的粽子糖,甜蜜的味道化入口中,让她舒适地眯了眯眼,接着嘴里含糊不清道:“所以说,那刘妈是因为被你踢伤,随后妖气外泄,才会吸引了野兽,惨遭围攻?”
玄镜坐在她对面的角落,目不斜视,静静地转动着手里的佛珠,一副高冷禁欲的模样,但他身体向角落里挪动的动作却泄露了他的心思。
原因很简单,孤男寡女本不应该共处一室,此举无疑有伤风俗,但柳依总是有办法让他的底线一退再退。
二人来时,分明坐的是两个轿子,谁知打道回府时,门口不知为何只剩了一个轿子,他提出柳依乘轿回去,自己走路,谁知柳依百般不愿,非要让她与自己共乘,他自是不可能答应。
结果柳大小姐直接悠闲地抛出了两个选项,要么一起坐轿子,要么一起走回去……在大晋,若是年轻男女共同走在街上,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二人已订婚,或是兄妹关系。
他自己还好,但柳依尚未出嫁,怎可和他一起在街上抛头露面?百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忍辱负重,迎着柳依灿烂的笑容上了轿子。
玄镜沉吟片刻,分析道:“如今确定刘妈正是黑衣人,疑点有二,刘妈为何去乱葬岗,又为何要用妖法杀柳相,或者说……杀柳相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柳依“吧嗒”一声将粽子糖咬碎,随后又从小口袋中拿出两枚,一枚自己吃,另一枚递给了玄镜。
“你是不是也怀疑我那庶出的妹妹?但她虽是庶出,好歹跟柳相……哦不,跟我爹爹是亲父女,怎会下此毒手?”
玄镜看着那纤细掌心躺着着的粽子糖,手指微动,但却没有接过,只是微微摇头以示推辞,“凶手是否是二小姐确实不好妄下定论,先暂且回府,若果真是她,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柳依见他拒绝自己的好意,瘪了瘪嘴收回手,但随即眼珠子骨碌一转,嘴角又出现了笑意。
“素月,幸好有你在,要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玄镜未曾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依旧礼貌地回她:“降妖本是贫道分内之事,依依不必多礼。”
话音刚落,轿子突然停下,小厮在外掀开帘子:“小姐,到家了。”
柳依朝玄镜努努嘴,“你先下。”
玄镜起身,柳依直起腰跟着他,哪知玄镜两脚刚着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他脸色一变,立刻转身,堪堪扶住一脚踩空的柳依。
他刚说完“小心”,便感觉什么柔软的东西从自己的唇上拂过,随即嘴里一凉,被塞进了什么东西。
柳依一手扶着玄镜,一手拍了拍胸口,显然是被吓到了,对着旁边的小厮抱怨道:“下次别把轿子抬那么高,想吓死本小姐么!”
“是,小姐。”
见那玄镜一边脸颊微鼓,俊脸呆愣,柳依两只眼睛弯起,好似月牙,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大师,这是你今天陪我坐轿的奖励,若是觉得好吃,只管来问我拿,我这多的是。”
说完不等玄镜回应,领着小厮进了柳府。
玄镜站在原地,看着那抹离去的淡蓝色背影,眨了眨眼,将嘴里的粽子糖“吧嗒”一声咬碎,缓慢咀嚼着。
待他抬脚默默跟上去时,唇齿间只余香甜,再无其他。
…………
柳府偏房内,充斥着女子低低的呜咽抽泣声,柳依坐在主位,对耳边的哭声浑然不觉,悠悠地饮了口荷风给她沏的茶,随后吐出茶叶,将茶杯轻放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围着刘妈尸体哭泣的母女。
那张氏已成了个泪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凄婉地喊着刘妈的名字,“是我对不住你啊,早知如此,今日我万般阻拦也不会让你离开!真真是作孽啊!”
刘妈的尸体依旧是用草席卷着,没有打开,想必是送来尸体的人早已提醒过尸体的可怖,不过张勇的动作倒是利落,她前脚刚回府,后脚就把刘妈给送过来了,柳依心想。
柳芊芊扶着张氏的肩膀,任由张氏依偎在她怀中恸哭,而她自己早已红了眼眶,紧咬下唇,眸中隐隐泛着泪光,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看起来更显脆弱,我见犹怜,好像风一吹就能倒了一样。
“刘妈已走,母亲须得保重身体才是,莫要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张氏闻言,哭声果真小了些许,她这一哭,又牵出病来,连忙用帕子捂着口鼻,连哭带咳,好不凄惨。
“刘妈已陪了我数十年,如今竟说走就走,苍天无眼啊,咳咳!”
张氏继续窝在柳芊芊怀里,泣不成声,“都怪你,若非你今早非要让她……”
柳依耳朵一向敏锐,听到后半句已起了疑心,但张氏说得实在太过含糊,剩下的几个字她愣是啥也没听清。
“好了母亲,刘妈生前不是一直念叨要存钱买个好棺椁吗?如此她已去,还是快些让她下葬才好,以免成了那孤魂野鬼!”
柳芊芊此言一出,张氏果真立马不哭了,而是抹了把眼泪在柳芊芊的搀扶下起身,来到柳依面前,没等柳依出声,作势就要跪下,吓得柳依立马起身将她扶住。
“此次多谢大小姐将刘妈带回,否则刘妈想必是要被人丢弃在那乱葬岗了……”
柳依尬笑两声,不自在道:“呵呵,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都是我该做的。”说完无助地看向玄镜。
“妾身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小姐应允……”
柳依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但还是顺水推舟问道:“你说,只要本小姐能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