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每次回顾这个策略,都不禁在心中暗赞先生的运筹帷幄。
面对群臣的沉默,朱标收好锦囊,整肃衣冠,毅然走出队列,步入殿前。
“父皇,儿臣有一计,或许能破解当前困局。”他行礼毕,响亮地说道。
朱元璋闻言,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他未曾料到提出解决之道的会是自己的长子。
不过,回想起朱标近日的行踪,朱元璋似乎悟到了什么。
朱标此时站出来,必定与沈飞有关!想到这里,朱元璋眼前一亮,向朱标招手示意,“说来听听,什么办法?”
朱标的突然行动,让文武百官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是唱的哪出?太子有何打算?他有解决方法?”
“未必吧,太子虽然沉稳,但临机应变并非其所长。”
“可能是太子想出面调解。”
“有可能,我听说主考官的人选与太子有关。”
“不仅如此,监考人员中还有太子的亲信白信韬。”
“这么一提,确实关联紧密!这几位都与太子关系匪浅!”
“这样也好,太子出面调和,皇上或许会更加冷静处理。”
“唉,怎么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众人各有猜测,有感慨,但大多数人并不认为朱标能提出有效的解决方案。
在他们看来,最直接的出路就是严惩,只要严惩相关责任人,北方学子的怒火自然会逐渐平息。
只是,这话谁也不愿轻易出口。
刘三吾、白信韬等人作为同僚,在此敏感时刻倡议严惩,难免会引人侧目,招致怨恨。
另一边,胡惟庸与李善长则以充满好奇的眼光注视着朱标,心中揣摩:究竟是怎样的策略,能让怒火中烧的北方士子归于平静?又是什么处理方式,能使动荡的民心重拾对朝廷的信任?他们想知道,太子凭什么有这般自信站出来。
不同于其他官员,胡、李二人并不认为朱标此行是为保全某些人,这并非源于他们对朱标的深刻理解,而是基于他们对朱元璋性格的谙熟。
朱元璋,一个手腕强硬的君王!而今,这里是朝堂,一个只有君臣之别,无父子之私的场所!他断不会容许朱标在此挑战他的权威。
诚然,朱标是太子,但毕竟尚未登基!
若朱标在此刻擅自干预,试图袒护刘三吾等人,只会加速他远离权力核心的步伐。
朱元璋虽狠不下心杀子,但剥夺其权力、贬谪流放,却在所不惜,其决断力不容小觑!二人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朱标,期盼他能揭示谜底。
而朱标对此浑然不觉,他缓缓登上西侧阶梯,贴近父皇,低声细语。
短短几句耳语,竟使朱元璋的脸上绽放笑容,这戏剧性的转变令群臣震撼不已!皇帝的阴霾转瞬即逝,究竟太子传达了何种秘辛?难道其中另有隐情?还是外界又有了新的动态?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朱元璋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与调侃:“你们这些人,真是榆木脑袋!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他一边斥责群臣,一边转而笑盈盈地宣布:“此科举并未落幕!”
“北方士子因路途遥远,多有未能参与之人!”
“因此,特设北场恩科!”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愕然,他们终于明白了朱标与皇帝的密谈内容,但如此解决方案,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皇上竟然决定再开一场恩科!明眼人都能看穿,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实质上是借机南北分治,既为北方士人提供了重考的机会,又确保了有真才实学的南方学子不被无辜牵连。
唯一的隐患是,南北分榜可能成为常态,这无疑将对朝廷内部势力结构产生深远影响。
李善长、刘伯温等重臣虽心有异议,却未当即提出反对。
非不想反对,而是此时若要反对,就必须提出更佳的解决方案,而他们,目前无计可施!
此次他们不得不割舍部分资源来平息民愤!这对于浙东派和淮西派而言,无疑是一记重拳,但所有的官员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毕竟,当前的困境似乎得以缓解。
未来朝堂上或许会多出一股新的力量,无论如何,他们也只能接受现状。
看到百官并无异议,朱元璋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即刻草拟诏书,昭告天下。”
负责此事的官员闻令即行,不敢有丝毫耽搁,生怕再有拖延,北方士子的行动会更加激进,到时候恐怕连自己的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随着心头大患的解除,朱元璋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他望向太子朱标,低声探问:“这是谁的计策?”朱标闻言,心中一亮,这正是他期待的时刻。
“孩儿正欲禀告父皇。”他刚欲行礼,却被朱元璋拦下:“不必言,我已心中有数。”
朱元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眼中满是欣慰。
果然,他看重的人才,能在事态初露端倪时便有应对之策。
有此等治国栋梁辅佐,大明的未来何愁不兴?忽然,朱元璋的思绪飘向北方战场,徐达等人的远征已有时日,却未有捷报传来,他心中颇为担忧。
更让他心烦的是,徐达等人竟未采纳沈飞的策略,如此智者之计,竟被置之不理!若战事顺利,倒也罢了,一旦出现问题,他定要那些傲慢无礼之人付出代价!
沉吟片刻,朱元璋再次看向朱标:“你是否想请他入东宫辅佐?”朱标听闻,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父皇英明,孩儿正是此意!”
朱元璋对儿子的反应颇为满意,做皇帝的,识人用人是首要之能。
“很好,此事你做主,除了三师三孤,其余官职任你挑选!东宫詹事府的少詹事之位正虚位以待,我认为沈飞先生胜任有余。”
三师三孤,即太师、太傅、太保和少师、少傅、少保,这些职位多为荣誉象征,对沈飞并不适合。
而詹事府少詹事,却是正四品实职,对沈飞而言恰到好处,况且之上还有正三品的詹事之位,发展空间充足。
……
朱标即刻离宫,直奔客栈寻找沈飞,迫不及待要将这喜讯告知先生。
三师三孤虽地位尊崇,却多为虚衔,而詹事府少詹事则是一个实权职位,对沈飞来说再合适不过。
“先生,外面的局势如何?”沈飞刚回到客栈,店小二便笑眯眯地上前询问,眼中满是好奇。
沈飞非但不反感,反而感到高兴,连店小二都如此关心此事,足见他的策略效果显著,深入人心。
如今应天府的街头巷尾,无论朝臣还是黎民百姓,全都聚焦于恩科考试。
这意味着朝廷必须谨慎处理这起科场舞弊案,稍有不慎,就可能丢失民心,这一点,朱元璋作为出身草根的帝王,无疑洞若观火。
沈飞断定,在民众舆情的压力之下,老朱绝不会轻易放过刘三吾等涉事人,国子监一干人等,前景堪忧。
“外面的氛围正热,此事大概不久便会有个明确的说法了。”沈飞吩咐店小二温一壶酒送到二楼常坐的位置,言毕,便自行上楼。
未及他落座,太子朱标手携酒壶,满面春风地步入雅间。
望着太子的笑容,沈飞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的布局似乎进展顺利。
朱标一坐下,便笑言道:“先生,您真是当代孔明!”边说边为沈飞斟满酒。
“殿下此言何意?”沈飞淡然反问。
朱标坐定,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先生可知父皇今日怒火冲天?北方士子之事,让他气得连朝会用的玉圭都砸了。
胡惟庸、李善长等重臣被训斥得几乎抬不起头,满朝文武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受到牵连。
父皇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将那些尸位素餐之辈一并斩首。
正当众人束手无策,父皇愁眉不展之际,我呈上了先生的计策!父皇一听,顿时转怒为喜,这是我近年来见到他最愉悦的时刻!先生,您真是算无遗策,学生由衷敬佩!”说罢,朱标起身,恭敬地向沈飞行礼,眼中满是对沈飞的敬仰与崇拜。
“太子过誉了,为国为民,乃臣子本分。”沈飞谦逊道,“大明社稷安稳,百姓安乐,便是对我最大的认可。”
虽然口中谦辞,但沈飞内心也颇为自得。
无论浙东派还是淮西派的权贵,在他的智谋面前,都不得不俯首。
他们的骄纵自大,正是他们覆灭的导火索。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沈飞表面依旧平静如水。
朱标见此,敬佩之情更甚,终于忍不住又说:
“先生,今日我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沈飞眉毛轻轻一挑,从朱标难掩兴奋的眼神中,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尽管如此,他依然礼貌地提问:“有何喜讯呢?”
朱标仿佛在学校获得嘉奖的小学生,满脸自豪地说:“先生是否还记得,我曾提过打算向父皇提议,请您入东宫教导皇子们的意愿?”
“父皇已欣然同意。”
“在得知那精妙的计策出自您手后,父皇当即口头批准,”
“不久后,先生即可入驻东宫,担任詹事府少詹事之职!”说到这里,朱标满怀期待地望向沈飞,想象着沈飞亲自指导自己,未来的日子似乎充满了无限可能,他更渴望看到先生满意的笑容。
然而,沈飞的回应出乎他的预料。
“太子殿下,我不过是一介闲云野鹤,实在难承此等厚爱。”
“但若殿下愿意向我求教,我自当知无不言。”
“至于入东宫教授皇子,不妨暂且搁置。”沈飞微笑着回答,态度诚恳,没有丝毫勉强,也未流露出不满的情绪。
朱标一时困惑,世间竟有人不愿涉足官场?更何况是能够亲自教导皇子的尊贵职位,那可是正四品的少詹事!但转念一想,他恍然大悟,这是先生委婉的拒绝!先生定有其深思熟虑的理由,无论是淡泊名利还是其他,作为弟子,他理应尊重先生的选择。
尽管心中略有遗憾,他并未强求,不愿将自己的愿望强加于沈飞。
沈飞留意到朱标内心的挣扎,默默颔首。
老朱从草莽中崛起,作为开国帝王,作风自然果断,他的一切决策都是为了江山能够平稳过渡到下一代。
相比之下,太子朱标则仁慈宽厚,具备明君的潜质,这样的学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此刻,他仍不能答应朱标的邀请。
无论是为了将来更宏大的布局,还是出于当前的安全考虑,他都应保持低调。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满腹策略的谋士,不宜站在风口浪尖,退居幕后,保护好每个人,才是上策。
见沈飞陷入沉思,朱标忆起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先生,我有一事欲向您求教。”沈飞回过神来,举杯一饮而尽,“太子殿下,请讲。”
朱标随即示意侍卫展开一张地图。
沈飞目光微敛,那是一幅北伐的地理图,清晰地标示了大明军队的行军路线。
朱标指着地图,神情变得庄重。
“大将军已率军抵达燕云十六州的边界,正与北元残部对峙。”
“先生,您认为接下来战役会如何发展?”
“大将军刚毅自信,未采纳您的智计,我与父皇对此都感到忧虑。”朱标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丝丝忧虑。
沈飞见状,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殿下,战争不是游戏,胜利或失败并非一蹴而就。”
“您无需焦虑,让我们逐步分析。”朱标闻言,身体虽稍显松弛,但神情依旧凝重。
沈飞暗暗摇头,毕竟年轻气盛啊。
不过无妨,时间充裕,足以让他慢慢引导。
他轻举一枝筷子,轻点在战略地图上。
“皇上忧心忡忡,是因为此次大将军的战略部署出现了变化。”
“我们采取了三路进击的策略!”
“以往大明军队屡战屡胜,原因何在?”
“因为我们善于出其不意。”
“当敌人以为我们将沿大运河直捣黄龙之时,我们却强袭山东。”
“占领山东,等于在战略上对大都形成钳制。”
“当敌人预估我们会继续以此为跳板攻击大都,我们却转而迅速拿下汴梁、洛阳。”
“甚至一举控制了关中东部门户——潼关!”
“至此,大明军队的选择变得多样。”
“西可进击关中,北可直逼太原,元军防守吃紧,不敢轻举妄动。”
“这为我们赢得了战略上的主动权。”
“因此,当皇上与大将军在汴梁会师,大局已基本确定。”
“元贼除了放弃大都北遁,别无他路。”
“然而,这同时也留下了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