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成所在的乡叫大兴乡,离双沟镇还有四公里路,在生产队那会,修了一条直通双沟镇的机耕道。
路还算宽,有两米一二的样子,铺着大大小小的碎石头,路也相对平缓。
但牛是慢性子,路好路差,走得都差不多,用力打又容易跳。
几人不快不慢地跟着,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到了供销社。
“王阿姨,吴应成,你们来了呀!”
远远的,张翠兰便在供销社后院门口招手。
今天她扎了两个大辫子,梳得油光水滑的,煞是好看。
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水儿红衣服,下边穿着一条女式喇叭裤。
吴应成对这个女同志有些头大。
这个年代虽然提倡婚姻自由,但男女之间仍有一堵高墙。
女的主动翻这道墙,要么就是想做一个男人的媳妇,要么就是想做十个男人的荡妇。
张翠兰也算是公务员了,自然是不会做第二种妇人,那么只能是第一种了。
活了六十多岁,吴应成这一点还是看得出来的,她对他有意思。
所以面对张翠兰有意无意的主动追求,他只能有意无意的回避。
最起初,他便让吴应春去挡刀。
吴应春被吴应成几句话忽悠的有了勇气,也愿意去挡。
可挡着挡着,这小子就不愿意了。
也不知那根筋没搭对,说自己是个畜牲,竟然和吴应成这个哥哥抢女人。
吴应成哪个冤呀,他心里只有他前世的媳妇,对这个张翠兰是真没有一点感觉呀。
可这话,他谁也不能说。
但直接拒绝,别人都没有表白,又未免显得太过冒失了。
最后只能本着革命同志的友谊,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可农村人见识浅,竟然以为他对她也有意思,就都有意无意的在一边撮合。
别人倒也算了,他还可以凶上几句,别人也就不提了。
可这王素芬不知怎么的,就和张翠兰对上眼了。
他可是他妈呀,肚子里又怀着一个,还天天免费给他这么跑,他哪敢凶她呀。
听了这话,王素芬便如往常一样,直接拽了吴应成的胳膊,笑嘻嘻的迎了过去。
“翠兰同志,你知道我们要来呀,今天穿这么漂亮?”
张翠兰嘻嘻地笑着,眼睛不断在吴应成身上、脸上扫,好像在欣赏一件宝物一样。
“哪里有了,我天天都这样穿的。”
王素芬露出一个你懂的笑容。
“哦,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女为悦已者容呢,看来是我多心了。”
张翠兰小脸突然变得红扑扑的,走过来摇了摇王素芬的手臂。
“王阿姨,你又来了,我和吴应成真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王素芬乐呵呵地道:“我刚才可没说,你的悦已者就是我们家应成呀?
你这话是不是可以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呀?”
张翠兰一听这话,脸更红了,用眼睛瞟了一眼吴应成,见他脸也红了,急忙转移了话题。
“王阿姨,我知道你读的书多,是个文化人。
我说不过你,去乖乖验货总该行了吧。”
放开王素芬的手臂,拽着屁.股走过去看牛车上的席子。
这几车可是一千多根呀,为了表现一下,也为了跟着吴应成多呆一会,张翠兰坚决要求好好验。
虽然不是一根一根的打开,但一件里面总要抽出那么四五根来打开。
这四十多件才验了一半,已经是中午了,别人都下班了。
张翠兰还擦着汗水在那验,只是不时摸摸肚子,好像很饿的样子。
吴应成看了,那里能不明白。
想了又想,犹豫了又犹豫,第一次主动发出了邀请。
“翠兰同志,要不咱们先去吃个午饭再来验吧?”
“好呀!”
张翠兰就等着这话,急忙害羞的点了点头。
可别多想,这可与贪污腐败无关呀,而是为了纯真的革命友谊。
吴应成本来想叫上何玉书一起的,可这小子会开拖拉机,今儿一大早,跟着一个领导去县里开会了。
出了供销社的门,叫上吴应春等人一起,来到了镇上最大的饭馆。
这里穷乡僻壤的,馆子生意都不是很好。
见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质朴纯净的老板娘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板,你们要吃点什么?”
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菜谱,好的馆子,就用一个木牌子,把菜名写在上面。
像他们这个地,就没有那么讲究了,真接用毛笔写在砖墙上。
吴应成看了看:回锅肉一块二、鱼香肉丝一块、辣子鸡一块五、素菜三毛、…
再看看旁边桌子上的菜,都是冒盘冒盘的,估计就比自己做的贵了那么一点。
十二个人点了八个菜,已经满满一桌子了。
吴应成想着大家都这么累,又要了十几瓶亚太啤酒。
众人一面吃一面说,加上又有吴应成和张翠兰两个人在,众人有了开玩笑的借口。
一顿饭吃下来,已经快一点半了,还没吃完。
张翠兰见着上班时间到了,赶紧回供销社,继续验货,吴应成也跟着过去。
“吴应成,赶紧把这件席子扛出去晒一晒,这么湿怎么交货?”
没验多久,张翠兰脸色突变,大喊了一声。
吴应成看了一眼那席子,虽然不湿,但那质量,怎一差字了得。
糟糕!
吴应成第一反应便是被人调包了。
赶紧扛着出去了,进了巷子,张翠兰也跟了过来,脸上红扑扑的,应该是被气的。
“吴应成,你太让人伤心了,怎么拿这么差的席子来交?这不是成心坑我吗?”
吴应成急忙解释,“这席子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怎么和你的放在一起?”
吴应成心中长舒一口气。
好人有好报,人要绝他,可老天不干。
幸好是遇见了张翠兰,肯听他解释。
要是换作别人,估计这会已经直接报到上面去了。
这个年代,大多数为官者,对于弄虚作假都是零容忍,没有那么多解释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可我的席子,都做有标记。”
说实话,张翠兰也不相信这事是他吴应成干的。
但她毕竟是个女同志,总不能说我相信你这种肉麻话吧。
“什么标记?”
吴应成拿出一条席子。
“我的席子,每件里面便有一条,在这中间穿了一根黑线。”
一面又抽几根出来。
“可你看这些席子,根本没有一根有标记。”
张翠兰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往院子里走,她倒也有些印象,只是当时没在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