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朽神色大駭,以往高高在上猶如謫仙漠視天地的帝子,這一次竟是動了這般雷霆之怒,恐怖的壓迫感讓人窒息,實在太可怕了。
太上長老也嚇得一屁股跌在地上,萬分驚恐地盯著眼前一襲黑袍如墨,汗水不斷往外流,嘴唇更是直打顫,哆哆嗦嗦說不出一句話。
他可是清楚地知道這位大人的脾氣,說出的任何話都是金口玉言。
當初若不是烏靈嫣求情,只怕青雲早就身死道消了。
如此一來,莫非大人真要覆滅東域?
那可是足足上億生靈啊!
太上長老頓時感覺頭暈目眩,恐怖的窒息感讓他這個虛神境強者都難以承受。
“你們是什麼人?”
好在這時,屋內的蘇蘇察覺到了門外的動靜,連忙拿起一塊木頭跑了出來,大眼睛充滿戒備之色地望著秦尊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們要幹什麼?”
“你……”
秦尊深吸一口氣,罕見的聲音柔和地問道:
“你叫做秦蘇麼?”
“不!”
蘇蘇聞言臉色大變,連忙擺頭否認道:
“不好意思,我叫做蘇蘇,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人。”
“看來是了。”
秦尊內心暗歎,輕聲說道:
“蘇蘇,可否讓我們進屋看看那位老人家,我們沒有任何惡意。”
“你們……”
蘇蘇緩緩放下手中的木頭,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眼前的人,她內心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親近。
尤其當對方提及秦蘇這個名字之後,更是讓她芳心大亂,臉色猶豫地說道:
“阿公的身子很不好,現在不太方便見你們,如果有什麼事給我說就行了。”
“正是因為老人家的身子,我們才更要見他才對。”
秦尊被再三拒絕卻是沒有惱怒,反而非常耐心地解釋道:
“雖然我們還不知道老人家得了什麼病,但如果繼續這樣拖延下去的話,或許就真的無力迴天了。”
“你們有辦法治好阿公的病?”
蘇蘇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激動地直接抓住如墨的黑袍,苦苦哀求道:
“求求你們一定要救救阿公,蘇蘇不想離開阿公!”
“放心吧,孤一定會救他。”
秦尊毫不嫌棄地拍了拍女孩兒的雙手,微笑著說道:
“現在能夠讓我們進去看一看老人家嗎?”
“嗯嗯!”
蘇蘇急忙點頭,髒兮兮的小臉蛋兒閃過一抹紅潤,不好意思地說道:
“家裡有點簡陋,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她看得出眼前三人來歷不凡,更是對自己頗為親近,所以才會選擇相信對方。
“無妨。”
秦尊微微搖頭,牽著小女孩兒地手就向屋內走去。
“蘇……蘇蘇,是不是有客人來了啊?”
老人的聲音有一絲緊張,看起來非常忐忑地乾咳道:
“咳咳……蘇……蘇蘇,你回來了嗎?”
“阿公,蘇蘇沒有事。”
蘇蘇丟下秦尊的手,趕忙跑到老人身邊,輕輕拍了拍後者的背,責怪道:
“阿公,蘇蘇剛剛才告訴過你,叫你一定要少說話,你看看你,這才多久,又忘了。”
“呵……呵呵,阿公錯了,以後一定聽蘇蘇的話。”
老人明顯地鬆了口氣,直到看見秦尊走過來,臉色才重新變得凝重,緩緩說道:
“我們這個破地方應該沒有大人要找的東西,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還請離開吧。”
“阿公……”
蘇蘇擔憂地望了老人一眼。
“蘇蘇,阿公沒事。”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渾濁的目光卻極為嚴厲地望著秦尊,一絲不苟。
“老人家,我們真的沒有惡意。”
秦尊望著下逐客令的老人,心裡忍不住再次嘆息,輕聲詢問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老人家一定是不朽秦族之人吧?”
“你在胡說什麼!”
老人的神色頓時慌亂起來,一把將蘇蘇護在了身後,猶如暮色的雄獅散發出最後的餘威,氣息起伏,眼神銳利,臉色難看,聲嚴厲辭地說道: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如果想傷害蘇蘇,那先從老夫的屍體上踏過去!”
“阿公!”
蘇蘇也嚇得手足無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阿公有這般劇烈的情緒波動,連忙轉過頭朝秦尊苦苦說道:
“你們快走吧,蘇蘇不要你們治病了,你們快離開這裡!”
“老人家,難道你還沒感受到麼?”
秦尊緩緩將手貼近自己的胸膛,苦笑著說道:
“那一絲源自血脈的異樣感覺。”
“罷了罷了,你……你們終究還是來了啊!”
老人沉默了許久,深深地望了秦尊一眼,渾身氣勢頓時頹廢下來,頗為自嘲地喃喃道:
“我們如今和你們早就沒有半分瓜葛,你們又何必來打攪我們的生活,不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罷了。”
“老人家!”
這個時候,秦不朽卻是忍不住插嘴道:
“當初是那位老祖執意要離開秦族,我等也無能為力啊!”
“執意離開?”
老人不屑地搖了搖頭,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潤,憤怒說道:
“若非是秦族的意思,老祖又怎麼忍心離開自己的家族,哪怕是走也要將我等留在北玄小世界,只因為這裡臨近秦域,好在思念之時偶爾看上一眼。”
“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尊眉頭微皺,出聲詢問道: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既然你們都找到了這裡,那老夫便與你們講一講吧,至於聽完之後,你們便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若是讓秦族知曉了今天的事,只怕也不會放過你們。”
老人的眼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蒼老的聲音緩緩說道:
“老夫名叫秦憶,原本應當是秦族第七脈之人,只可惜後來卻慘遭秦族驅逐,原因不過是我那未曾謀面的祖母,只是區區一個小世界的女子,玷汙了高貴的秦族血脈罷了。”
“此話當真?”
秦尊臉色不是很好,轉身朝一旁的秦不朽看去,卻見後者尷尬地點了點頭,不由沉默起來。
“此事已經過去許久了,當年的人也早已物是人非,你不必如此。”
秦憶看向秦尊的目光閃過一抹柔和,繼續說道:
“當初老祖曾因為此事親自前往秦族討要說法,只可惜後來卻狼狽而歸,哪怕面對秦族的施壓也不肯拋下心中摯愛的女子,最後無可奈何只能離開秦族,流落他鄉。”
“那位老祖現在在哪?”
秦尊臉色沉重,緩緩開口道:
“以老祖通天徹地之能,絕不可能輕易隕落!”
“我也不知道。”
秦憶見對方的口氣如此堅定,蒼老的臉上不禁變得苦澀,緩緩說道:
“不過老祖已經走到了這片天地的盡頭,斷然不會出事,只可惜祖母卻無法抵擋歲月的侵襲,早在很久之前便僅剩一息尚存,老祖為了尋找活出下一世的方法,便帶著祖母離開了北玄小世界,至今未歸。”
“嘶!”
秦不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極為震驚地喃喃道:
“老祖竟然想讓尋常人活出下一世,這怎麼可能!”
“是啊,這簡直就是逆天之舉!”
秦憶艱難地抬起乾枯的雙手,擦了擦眼角泛起的晶瑩,嘆息道:
“老祖本就是至情之人,不管是對祖母,還是對秦族,全都付出了嘔心瀝血的心思,可是後來卻因血脈為秦族所不容,被自己奉獻無數歲月的家族拋棄,沒人能體會老祖有何等悲憤,那可是聖人之軀啊,卻一夜白髮!”
“老祖好可憐啊!”
蘇蘇被這悽美的愛情所打動,眼眶忍不住紅潤了起來。
“聖人之軀,一夜白髮……”
秦尊再次陷入了沉默,望著眼前可憐的一老一小,喃喃道:
“我秦族聖人的嫡系血脈,如今卻淪落到這般地步……”
“秦憶族老,你們這一脈還有其他人麼?”
秦不朽也不敢看自家帝子陰沉的臉色,一邊是秦族,一邊是帝子,這兩個龐然大物要是因為此事而心生間隙那可就大發了,絕對要比第一脈與第三脈無數歲月的矛盾還要可怕,連忙轉移話題道:
“蘇蘇還有其他的哥哥姐姐嗎?”
“如果不介意的話便叫我秦憶爺爺吧,族老之稱實在不敢當。”
秦憶顯然對秦族沒有半分好感,只是望向蘇蘇的時候才流露出柔和之色,彷彿回憶到了什麼痛苦的事情,滿臉悲憤地說道:
“原本蘇蘇的父母還健在,即便離開了秦族,種下了血脈的枷鎖與封印,家裡也不至於落到這般田地。”
“可惜後來蘇蘇的父親卻不小心惹到了蒼嵐世家的人,便被活活亂棍打死,就連她的母親前去弄清事實,也被打得魂飛魄散。”
“如今便剩下我這把老骨頭與蘇蘇相依為命,可憐蘇蘇這麼小一個孩子卻要支撐起這個瀕臨破碎的家……”
“阿公!”
蘇蘇強忍著淚水不斷流出,盡力讓嘴巴露出最燦爛的微笑,那模樣實在叫人憐惜至極。
“好,好啊,當真是好得很!”
秦尊只感覺胸口都要氣炸,若不是害怕傷到蘇蘇和老人,只怕早就將這片天地攪得天翻地覆,聲音冰冷地喃喃道:
“蒼嵐世家的螻蟻,孤一定要讓爾等生不如死!”
“帝子……”
秦不朽見自家帝子猶如魔神恐怖,生怕他氣急攻心。
“無妨。”
秦尊壓抑著滔天怒火,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蘇蘇的肩旁,鄭重地朝老人問道:
“敢問那位老祖姓名為何?”
“老祖名叫……”
老人的臉上掛著痛苦,呆呆地望了秦尊一眼,緩緩說道:
“秦……不,自從離開秦族之後,老祖便改名為秦無悔,縱然放棄過往種種,只要此生有你亦無悔!”
“老祖……”
秦尊忍不住露出一抹自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股唯我獨尊的氣勢漸漸迸發而出,霸道至極的聲音迴盪在整片天地:
“孤以秦族帝子的名義起誓,縱是踏遍整個荒古大世界,也要讓無悔老祖攜帶祖母迴歸不朽秦族!”
“即日起,蘇蘇便是秦蘇,秦憶族老也重歸第七脈!”
“族中若是有誰反對,孤勢必要力爭到底,哪怕是六位老祖也不行!”
轟隆隆!
“你……你……你……”
秦憶臉色大變,身為曾經的秦族之人,自然明白帝子的意義,他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人竟是這等尊貴,哪怕給他一百,一千,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想象,竟是秦族帝子親臨!
“完了!”
秦不朽卻是臉色蒼白地踉蹌了幾步,他自然知道自家帝子對身邊的人有何等重視,可惜就算萬般祈禱,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帝子真的要為秦憶一脈出頭!
“你留在這裡照顧蘇蘇和秦憶族老,絕不能讓他們受到半點傷害!”
秦尊臉色陰沉地朝早已被嚇傻的太上長老吩咐,隨即轉身對臉色蒼白的秦不朽說道:
“你隨我一路前往蒼嵐世家,我倒要看看這些敢將我秦族之人亂棍打死的螻蟻,到底有幾條命夠不夠孤挨個殺一遍!”
“是!”
秦不朽苦笑了一聲,不過想著六位老祖對自家帝子的重視程度,心裡這才稍微安慰了點。
不過整個秦族敢說這些話的人,估計也只有自家帝子了吧?
縱然是大秦天朝的那位,也絕不敢在老祖面前放肆!
……
人和人的差距咋那麼大呢?
直到秦尊和秦不朽離開,秦憶才漸漸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緊接著便望向了一臉茫然的蘇蘇,心裡漸漸下了一個決心,眼神之中也燃起了一抹希望之色,喃喃道:
“如果是帝子大人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夠做到,就算是為了蘇蘇……”
“咕嚕!”
這個時候,太上長老才一個哆嗦回過神來,連忙將蘇蘇像是小公主一樣送到床邊,麻溜地接過了不遠處的嫩菜葉子,竟是忙手忙腳地幹起活來,嘴裡不斷嘟嚷著:
“我勒媽呀,大人的身份竟然是……竟然是……”
重複了好幾次,他都不敢繼續說下去,彷彿渾身力氣都被抽乾了一般,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