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关家晚饭时,阖府到齐。
大家安静地进食后,默默坐在原地,等待一家之主发话散去。
关烨霖看向关怜,满意地捋捋胡须,“怜姐,你今日送来的香露,为父甚是欣喜,已经吩咐下人处理了。”
关怜扬起笑容,“父亲喜欢便好,女儿这雕虫小技,能入得了您的眼,是女儿的福气。”
关老夫人轻轻嗓子,开口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你想着家里人,就是好的。你说呢,烨霖。”
关烨霖原本想再说几句话,被关老夫人截住,他也就只能悻悻道:“母亲,教训的是,怜姐有这份心就好。”
“不过,缘何想起做这些了?你不是一向不喜香道吗?”
关怜并不意外关烨霖问这个问题。
自己本就不喜香道,却突然拿出方子,做出了玫瑰香露,本就是反常之事,不问才奇怪。
不过她已经准备好了说辞。
她笑吟吟道:“前些时日,祖母病重,我去祖母屋里,只觉得屋内香料味道刺鼻,恐影响祖母恢复,遂命人每日精心挑选花束送去祖母屋内,以花熏香。”
“可,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女儿想到以前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方子,想要将其做出。没想到,女儿这一试,还真成功了。”
“想来是佛祖,怜惜我,不忍见祖母伤心,遂赐给女儿一丝灵光吧。”
关老夫人立刻给关怜捧场,“我的怜儿,辛苦了。为了老身,竟也学起来香道。”
“怜姐纯孝。老夫人好福分!”郝姨娘连连恭维起关老夫人。
关怜惊讶地望过去,姨娘这是转了性子?
她竟然说起祖母好话了!
平日里不是从不过话吗?
郝姨娘对其他人吃惊的眼神视若罔闻,“老夫人,怜姐有这份心思合该嘉奖才是。”
关老夫人见惯了风雨,尽管内心吃惊但也没有表现出来。
她明白这是郝姨娘是在给怜姐做脸。
若是真的同郝姨娘反着来,那就是打了关怜的脸。
关老夫人笑呵呵地道:“是该赏。刘嬷嬷回头,你将我屋里那柄玉如意给怜儿宋去”
“母亲,那不是父亲从江南老家带来的吗?您一向最是喜欢,用不着为了此等小事,就将其赐给怜姐。”关烨霖劝道。
他虽然满意郝姨娘与母亲一改往日作风,终于和睦起来,但该拦还是要拦。
老夫人皱起眉头,语气平静,“既然是小事,那怜儿,以后便不用准备你父亲那份玫瑰露了,毕竟是小事嘛。”
“母亲,母亲,您这是做什么。”关烨霖看向母亲,赶紧赔罪,后看向自己女儿,“怜姐,为父没有别的意思。既然祖母赐给你了,你就好生收着。”
郝姨娘用手帕捂住嘴,只露出一个笑弯的双眼出来,“老夫人,您瞧瞧,这玫瑰露都把老爷逼成什么样子了。”这话,实属有些过分亲密。
关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原本还很是和睦的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姨娘,莫要打趣父亲了。”关怜笑眯眯的对着郝姨娘说。
郝姨娘闻言,则是扭头娇羞地看了关烨霖一眼,然后转回头,冲关怜点点头。
看来,大小姐收到了我的信号。
郝姨娘如今也想明白了,自己在争在抢也没有用,这管家权左右不能交到自己一个丫鬟手里。
何不趁机讨好关怜,让自己在这府中的日子更好过不说,还有那珍贵无比的玫瑰香露可以使用。
况且,老爷对此也是乐见其闻。
既然可以一箭三雕,为何不做?
我以前是被那些多嘴多舌的迷昏了头,才会觉得老夫人去了,自己的日子就能好过。
现下,可不能再犯糊涂了。
想到这,郝姨娘笑得更加灿烂了。
“父亲,您放心吧,少了谁也不敢少了您的。”关怜向关烨霖保证。
关烨霖摸着胡须,显然十分满意。
还是怜姐贴心,看来以后的玫瑰露不用愁了。
想起以前又要拉关系,又要花重金购买劳什子的‘蔷薇露’的场景,他就一阵心痛,白白浪费了那么些银钱和人脉。
他美滋滋地打着算盘,等这上等的帐中香好了,先拿去给谁品鉴好呢?
“姐,我那份你也不能忘了啊!”关文斌看家中长辈都没继续说话的意思,他连忙开口讨要保证。
关文康也反应过来了,跟在后面,恭恭敬敬地说,“姐姐大人,请您别忘了文康这份,小弟先行谢过姐姐大人的大恩大德了。”
关文康下午收到香露时,十分欢喜,他一向不喜欢点香料,觉得味道厚重。
而这香露则不同,洒在室内,味道清新自然,与自己喜爱的果香也不冲突,反而使其层次更加丰富。
“关文康,你故意的吧,怎么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关文斌不满的瞟瞟坐在他身旁的关文康。
他是向来不喜欢这个大自己一岁的哥哥的。
从小到大,凭什么他是好榜样、好儿子,我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不过就是会读点书而已,也没见他考状元啊。
屈屈一介秀才,拽什么拽!
“文斌,你怎么跟哥哥说话呢?”关怜冲他娇喝。
关文斌瞅瞅关怜铁青的脸色,无奈地撇撇嘴,忸忸怩怩半晌才开口道歉。
关文康大度表示毫无在意,这个弟弟什么糊涂事都肯做,不敬重自己罢了,他都习惯了。
关烨霖看着这兄友弟恭地一幕,内心十分满意。
饭后,众人各自散去,关怜回到自己屋内,想到晚饭时发生的一幕,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从今天开始,无论父亲要多少瓶,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会乖乖奉上。
关怜不是冤大头,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也是思考了良久。
这个花露买卖该怎么开始,一直是关怜的老大难。
这些时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愈发知道,关家对女子的束缚,若是想到要做香露买卖就必要要用一个没有人可以挑剔的名头。
自己做香露的原由,有祖母和姨娘来抬轿子,自然无人敢有疑问。
但从哪里开始卖?卖给谁就要自己好好筹划了。
父亲拿到香露,会单单只是在家自己品鉴吗?当然不会。
他一定将其带去参加的诗会、画赏,到时候人家难道不会问,这一瓶香露百家求的时代,他的香露是哪里来的?
父亲若是回答了,必会有人向他讨要。
可一瓶两瓶不算什么,三瓶四瓶也给的,五瓶六瓶到也无妨,但汴梁城中那么多文人墨客,他能个个都给吗?
可若是给一个不给另外一个,那人家不会对此不满吗?
父亲一向注重自己的名声,难道能任由别人说他坏话?
他必要想办法解决,可唯一的办法就是开香露买卖。
我如今只要稳稳坐在家中,等父亲来求我将香露卖出去。
只是不知,父亲您能撑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