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瞿绾眉身旁那几个女使,脸已红得滴血,各个垂头掩面,想看又不敢看。
瞿绾眉巧妙地将余光收回,镇定自若地动笔记下小厮们报来的尺寸。
纱幔里头的量身还在继续,紧接着,是量臂长,手长,前胸,后背,髋部……
小厮每报一个尺寸,瞿绾眉都会抬眸看上一眼,里头的尺到何处,她的眼就到何处,每一寸都细致入微,仿佛已将帘子后的人从上到下剥析得一清二楚。
整个过程,摄政王都十分配合,耐心地抬手,悠哉地仰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窗外的阳光向西而落,将殿内照得昏黄,帘内男子的剪影透过轻薄的纱幔斜斜地照在瞿绾眉的身上,与之相叠。
她在阴影里抬起眼眸,继续看向前方之人,不禁有些恍惚,那人的身影明明和她隔着一道帘子,却在阳光倾斜来之时,给人一种,近在咫尺,肌肤相抵的错觉。
晓风轻拂,满屋的桂花香气伴着男子身上的松木香,穿过瞿绾眉的耳廓,绕着她每一寸肌肤,如一双宽大的手轻抚而过。
空气变得稀薄,清爽的春日变得闷而热。
原本是众多女使小厮围观的正经量身,竟非常不合时宜地多添了一丝暧昧。
瞿绾眉死潭一般的心,这一刻跟着不由得快了几分,很快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恢复如常,继续记下方才小厮报来的尺寸。
在她低头之时,帘子内的摄政王微微侧头,狭长深邃的眼眸透过缝隙看向帘子外。
他看不清瞿绾眉的脸,却能看清她那双手,十指白如葱,握笔有力,在这般情形下能有条不紊地落笔提字,和平常女子有些不同。
瞿绾眉写好尺寸后,抬眸朝向帘子里的问:“不知王爷喜欢什么式样的布匹?”
帘子里的人,收回目光,背负双手悠悠抬头朝上看,思量片刻后答:“红底乌青的香云纱。”
他语调温和,嗓音磁性低沉。
不似常人所说的不近人情,相反,吐字时透着丝丝松懒,令人觉得莫名舒适。
瞿绾眉记下他所说的布料,行礼道:“是,王爷,臣妇已记下。”
她话落之时,手中的笔突然啪哒一声掉落在地,借着力朝帘子内滚去。
一旁的女使纷纷大惊。
瞿绾眉自个也有些慌神,那笔刚才还明明握在手中,不知为何会突然滑落。
沾着墨水的笔,缓缓滚落到帘子里头那人的脚下。
女使小厮众人齐刷刷跪地:“请摄政王恕罪,婢子们这就将笔拿出。”
在摄政王跟前落笔,等同于殿下失礼。
瞿绾眉心里跟着有些犯怵,屋子里的气氛从方才的舒适自在,变得隐隐紧张起来。
就在当大家都以为摄政王会责怪时,他朝帘子这边走来两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笔,从微黄帘子的缝隙中将笔递出。
“南山街的羊毛笔,很是贵重,请夫人收好。”语气和方才一样,并未有怒火。
瞿绾眉一怔,起身走到帘子前:“是,王爷。”
二人离得更近,仅隔着一道纱幔,没有了光的折射,离得越近,反而越看不清。
瞿绾眉伸出双手去接他递来的笔,只看见他手掌向上,和上次在街道时不同,这次很近,近得她能看清他手掌的纹路。
他的手不像平常世家公子那般清秀,而是宽大有力指节分明,指腹间有明显的手茧,不愧是常年在外行军打仗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