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诺大的房间,青灰的地毯,浅蓝的窗帘,奢华的法式家具,仿佛一个唯美的梦境。
梦境?
我倏忽坐起,揭开被子,往身上看去。
这一看,我差点儿没晕死过去。
昨晚,我明明穿的是吊带连衣裙,但这会儿,却是穿了一身白色的家居服。
该不会……
我心下惊悚,想起那一胖一瘦一长发的三个男人,只觉胃里一阵翻滚,那种恶心的感觉,竟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我朝卫生间冲了过去,吐了个昏天暗地。
一半因为恶心,一半因为难过。
有敲门声在持续响起。
我扯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把脸,朝门口走去。
是一个四十左右的阿姨,胖胖的,很和蔼的样子。
“小姐,先生请您下楼。”
先生?我想起那个胖子,恶寒了一下。
真是日了狗了。
玩了我不说,还有脸再来见我。
不知道酒醉被轮,受不受法律保护。
“小姐,请。”中年妇女似乎很有教养的样子,见我一脸不虞,也不恼,只依旧温和而坚定的说出一个请字。
我心下一动,那个胖子,自己的教养都上不了台面,大概还调养不出这样的阿姨。
不如,去看看是哪方神圣,也弄清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我发出一个单音节,跟着阿姨下楼。
一楼的会客厅里,一个男人站在窗前,正在打电话。只见他长身玉立,清晨的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光,竟有点像油画里的人。
不是那个胖子。
我心里松了口气。
“小姐,请坐。”阿姨招呼我坐下,又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男人电话打了好几分钟。
最后,我听到他一声轻笑:“据说这是无往不利的利器,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它是不是如传说中那样好用。”
电话打完,男人朝我走来,他逆着光,脸隐在一团阴影里,看不真切,但那气场,却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气色不错。”他在我对面坐下,目光如有形物质一样,在我身上绕了一圈,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
X光。我脑海里刹那想起酒吧里的那个男人。
“是你。”
“看来还没喝断片。”男人的笑弧扩得更大。
“你把我怎么了?”我问。
“怎么了?”男人耸耸肩,手里的打火机打了个旋,“你以为我把你怎么了?”
我条件反射的抓了下衣领。
“哈哈,”男人扬起一串笑声,好一会儿,待笑声消逝,他看着我,“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我瞪了他一眼,不相信他的话。
“别不信。”男人又笑了,不知是他心情好,还是天生爱笑。但我想,大概是前者吧,因为昨晚在酒吧,他从头到尾,都是冷漠而傲然的,何曾有过一丝笑。
“昨晚,你昏睡在我车前,我看着旁边还有三个男人对你虎视眈眈,便一时好心,带了你回来,陈姨帮你洗漱换衣,你发了半宿酒疯。”男人三言两语把昨晚的情况交代清楚。
我微微有点囧,竟这么巧?
“不过,”男人话锋一转,“我这人做事,向来不会只管付出,不求回报。我既然救你一回,你不如帮我一个忙,咱们两清。”
“什么忙?”我警觉地问。
“哈哈,”男人又笑,“昨晚我看你在酒吧,很放得开啊,怎么这会又……”
他唇边勾起一丝玩味的神色,并没有把话说完。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虽然昨晚在酒吧的表现实在过于孟浪,但是若不把话说清楚,弄不好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男人耸耸肩,“我等下要去参加一个宴会,女伴临时撂挑子,所以想请你帮个忙救救急。”
我皱皱眉,他的理由,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我今天还要上班,而且,我也没有合适的衣服。”我说。
“请假,衣服已经准备好。”男人起身,丢下毋庸置疑的一句话。
香格酒店。
我穿着淡紫的奢华礼服,挽着身边男人的手臂,袅袅婷婷而行。
必须袅袅婷婷啊。
脚下的高跟鞋,那七寸高跟细细的一条线,我觉得自己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把跟踩断一样。
而且鞋还不合脚,长短倒是没问题,但大小……我是大脚好嘛。
所以,我几乎是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硬是走出了袅袅婷婷的即视感。
“我叫苏慎之,你呢?”男人脸上带着优雅的微笑,声音温润,问。
“聂晓晨。”我眼睛四处一转,大白日里,灯光浮华,暗香浮动,俊男美女,衣香鬓影,硬是生生营造出了一种黑夜里才有的奢靡气息。
“好。等下我会向人介绍,说你是我的表妹,你呢,可以唤我慎之,也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我肉麻一下,哪门子哥哥,认识总共还没超过十二个小时。
“记得稍微淑女一点,不要像昨晚那么轻浮孟浪。”男人,哦,苏慎之一边含笑叮嘱,一边朝左前方一个矮个子男人点头致意。
你才轻浮孟浪,你全家都轻浮孟浪。
矮个子男人亦含笑点头。
就这样,一路说话一路点头一路往前,转眼就走到宴会厅的最里边。
那里有好几个男人。
其中有个男人一人坐了一张长沙发,身子斜倚在靠背上,翘着二郎腿,姿势慵懒而倨傲,有种高不可攀、俾睨一切的气质。
在他对面,是几个有点像小学生坐姿的男人。
“颜先生……”苏慎之放开我,快走两步,谦恭地朝那男人打招呼。
男人眼风一抬,头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算是回礼。
哇操,够傲娇。
我在心里感叹一下。
然而下一秒,我却又再次感叹:有资本傲娇。实在是,这个男人,他长得,长得……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无法用直白语言来形容的美,已经超越了男女的范畴。如果这世界上真有一面毒王后的魔镜,若有人问:“魔镜,魔镜,这世界上谁是最美丽的人?”那毫无疑问,魔镜一定会说:“他就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他看起来像阳光,又像冰雪,像蓝天,又像深潭,温暖、澄澈、高远、深邃,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却又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他随意往那里一靠,似触手可摸,却又遥不可及。
出于爱美的天性,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似感应到了我的目光,眼风往我这边扫过来。
我慌乱地移开目光,不敢与他视线交接。
“晓晨,”苏慎之回转身子,牵了我的手,“颜先生,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聂晓晨,我的表妹。”
“哦。”男人眼风又扫了我一下,唇角一弯,弯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晓晨?燕子斜飞初晓晨,人美,名字也美。”
我张了张嘴,我竟不知道,我那普普通通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竟是一幅画一样。
“过来。”男人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坐他身边去。
苏慎之手腕轻轻一送,我已身不由己的朝前迈了一步。
忽然就明白了苏慎之要我帮的是什么忙。
这哪是要找什么伴,这分明就是要我来做交际花。
只是,在这潘安宋玉都自惭形秽的男人面前,我这交际花,最多也只能是朵打碗碗花,怕是起不了什么作用。
我走到男人身边,局促地坐下。
男人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我。
他茶色的眸子似有星光在闪烁,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到夏夜那广袤无垠的星空。
“颜先生……”我承受不了他的视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和他打招呼。
男人扬起一串清越的笑声。
“有心了,苏先生。”男人转向苏慎之,“和贵司的合作,回头你找卢助理。”
“谢谢颜先生。”
那位被称作颜先生的男人,在打量了我一番后,却又不再理,只依旧和面前几个男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多时候,都是那些男人在说,他懒懒地听着,间或插一句,却又有画龙点睛之妙。
他是王者。
是这场宴会的王者。
哪怕我心思并不玲珑,但也很快就认清了这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