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了的人情,总是要还的。
酒吧一晤之后,苏慎之便在下一个周末,理直气壮的约我。
我才说了句“我没时间”,他就在那边慢条斯理地说出三个字“小月月”。
小月月?
我回头看一眼正在那甜蜜煲电话粥的女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迟早要开香槟,但晚开一秒,也是好的,罢了罢了。
苏慎之这次约我,却是因为一个什么文化沙龙。
其实我是没文化的啦,但人家约我也是醉翁之意不在文化,而在打碗碗花。虽然我实在不认为自己这朵打碗碗花,有什么值得约的。
但苏慎之显然没这么想。
这次参加沙龙的全套行头,又是苏慎之提前准备好的。同时准备好的,还有一张卡。
“这里面有五万块钱,是上次的报酬。上次和颜先生一见,我们谈成了一笔生意。按照我公司业务员提成的千分之五折算的。如果聂小姐有兴趣,我希望除了今天这次,后面的合作,能持续下去。”苏慎之把卡拍到我的面前,眉目含笑,神情笃定。
我食指和拇指夹着那张卡片,中指轻轻一弹,卡片打了个旋,嗤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业务员?说得多好听。
我看着面前的男人,他眉目清晰干净,眼睫和瞳仁颜色很深,被冷白皮肤一衬,有种浓墨重彩的好看。
嗯,他其实有幅好皮囊。
只是,这好皮囊下面的那颗心,却没有眉目那么清晰干净了。
“千分之五,有点少呢?”我笑。
“你月薪一万二,年底双薪,加上其他七七八八的,一年不过二十万。”苏慎之挑起眼角,笑得如春风拂面,好像我们在谈的是个多么愉快的话题。
“你调查我?”我冷了声。
“嗯。”苏慎之点点头,好像他做的是一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你家里还有个弟弟,两年前跳楼自杀,高位截瘫,父亲是普通职员,母亲家庭主妇。在你和前男友分手之前,你的所有日常开支,全是他一手包圆。而你的薪资,则悉数寄回家去。毕竟,你弟弟康复费用惊人,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很缺钱?所以你觉得我稀罕赚你这种钱?”我目光锐利。这个男人,他明明笑得那么好看,可为什么,他说出的话,却带着一种狰狞的气息。
“聂小姐,钱是个好东西,何必跟它过不去呢?”苏慎之慢悠悠地说,看着我的目光,深邃不可捉摸。
“哼。”我发出一声冷笑。
“既然聂小姐不同意与我后续合作,那苏某也不强求。不过,今天这个沙龙,还希望聂小姐能信守承诺,给苏某一个薄面。”
我条件反射地想要说不。
然而下一秒,苏慎之明目张胆的胁迫:“苏某也会信守承诺。”
我就……想打人。
到了那个所谓的文化沙龙。我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味道,毕竟这么高档而装逼的聚会,我还是第一次参加。
当我挽着苏慎之的胳膊,一路笑靥如花地和各色人等打招呼时,只觉得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
如果说上一次参加那个宴会我后知后觉并没有多少做花瓶的觉悟,那这一次,我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羞辱。
总觉得周围人看我的目光,是格外地意味深长。
“这位是作协主席XX,那位是抽象派大拿XX,那边那位,小提琴十分了得,在英国王室表演过……”苏慎之一边走,一边低低跟我介绍。他微微勾着头,眼尾略略下撇,垂眸看着我,脸上是一种温雅而书卷味十足的气质,竟和这个装逼的沙龙,有点相得益彰的味道。
这模样,真的是十分具有欺骗性。
我发现他就是个多面人。在那清吧,冷峻傲然;在那宴会,热情玲珑;在那酒吧,则痞气十足;而到了这文化沙龙,又文气温雅。
这样的男人,和他多呆一秒都是危险。
“他呢?”我不想再听他介绍那些有的没的,反正从此之后,我再不会踏进他身边的圈子半步,不会继续当这朵打碗碗花。所以,他说的这些,我懒得听,我只关心今晚的主角。
“谁?”苏慎之明知故问。
“颜先生。”
“颜先生?”苏慎之眉梢一挑,“颜先生今晚不会来。”
“不会来?”我睁大眼睛,“不会来你把我带到这里?”
“颜先生可没这么好接近。”苏慎之勾唇一笑,“我带你来,只不过是想让你在人前露个面,提醒颜先生,我苏某人,还有你这么一个表妹。”
“……”我竟无言以对。
这个苏慎之,他自从和我摊牌后,就已经毫不掩饰那份赤裸裸地利用我的心思。
“苏先生,好久不见。”一个风度翩翩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向我们走来,笑声爽朗,一看就是个豪迈的人。
“戴先生,好久不见,你上次的摄影展,真是让人大饱眼福。”苏慎之热情地恭维。
“哈哈,多谢苏先生夸奖,这位是……”被称作戴先生的男人,转向了我,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
苏慎之正要介绍。
戴先生却又竖起一根食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故作神秘地说:“让我猜猜,燕子斜飞初晓晨,是不是?”
苏慎之含笑点头。
戴先生又上下打量我一翻。如果人的目光有穿透力,我甚至毫不怀疑,他要穿过我的衣服,把我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个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穿透力?
我猛然想起第一次得见苏慎之时,他看我的目光,X光一样的目光,可不就是有穿透力?是不是在那一刻,他已经通过了我这幅皮相,看到了某些他想要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做好打算,要把我送到那个颜先生面前?
我侧着头,冷冷地看他。
苏慎之平静地与我对视。
一旁的戴先生说:“苏先生你好眼力,这个燕子斜飞初晓晨,大概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和那幅画像相似度最高的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