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颜哦了声，打开车门，身后递过来一把黑色的雨伞，她低声道了谢：“麻烦等我一会，一会的话……车费翻十倍。”
“好嘞，等着您！”
顾轻颜回头看着江野那一派小商贩的模样，嘴角无声的弯了弯。
他目送顾轻颜走进雨雾中。
前方驾驶座的赵灿嘀咕着：“老板，您也相信彩票致富吗……”
自家老板不是最不喜欢那种投机取巧的人，而顾轻颜跟投机取巧又不同了，那简直是在做白日梦。
江野靠在车门处，并没有关车门，而是接着点了一支烟，白雾跟如珠帘的雨水缠绵。
他闻言挑眉笑了笑，“为什么不相信，这么多一夜暴富的人呢，怎么就轮不到她？”
“……”赵灿觉得自家老板在短短几天，就从神坛走下凡尘，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在下着暴雨天，去彩票站兑奖的人。
顾轻颜进去的时间不长也不短。
在时间过去了十分钟后，赵灿又忍不住的喊了声：“老板……”
“嗯？”
“我怀疑这位顾小姐没成功做梦……没成功中奖，可能不好意思出来了。”
“闭嘴。”
江野语气淡淡道，品不出其中的情绪，只是指尖的星火还在燃着。
赵灿闭上了嘴巴。
十分钟，自家老板点燃了三支烟。
他没多大的时候，就跟着江野。
自然知道江野的有多克制，平日里管控自己管控的很严格。
这，这是怎么了？
就因为一个兑奖的顾轻颜没出来，就把自家老板愁成这样吗？
江野对于兑奖不兑奖的，从未放在心上，亦或者说，他很笃定顾轻颜会拿着大奖出来。
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只有稍硬的头发，再往上就是空气，没有任何东西。
毕竟，能看到这个，那别的也应该有些不同吧。
江野缓缓闭上了眼睛。
脑袋里闪着错乱的记忆。
……！
他，似乎，死过一次。
而且很痛苦。
他半晌睁开眼眸，看着自己完整的手。
手没有沾染的斑驳的血迹，也没有森森白骨。
没有一丝伤口，也没有半点疼痛。
可是，那股记忆里的疼痛，却如跗骨之蛆一般，藏在骨子里，隐隐的疼泛起。
他倏地面容冰冷，把手放在车外，雨水冲刷着他的手，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仿佛能让那种火热的疼痛，稍微缓解些。
“老板……”赵灿见此，又忍不住的想要开口。
江野撇了他一眼。
那一眼，让赵灿忍不住浑身一紧。
冰冷，阴郁，夹杂着冰冷的暴躁。
“闭嘴。”
这一次明明跟上次一样的两个字。
却有着天差地别的不同。
他低垂下眼帘，整个人宛若一个冰雕，内心却如火山一般炽热，仿佛随时会爆炸。
赵灿不敢再开口。
车门明明是开着的，却带着一股莫名的低气压。
在这样的氛围下，赵灿不敢说一句话，只能期盼那个没中奖的顾小姐，赶紧别哭鼻子了，赶紧回来吧！
他心底有个滑稽的猜想。
总觉得顾小姐回来后，他家老板就会恢复正常。
江野的眼睫微颤。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道是过去了五分钟，还是十分钟。
江野的疼痛，还在继续。
随着时间的延长，他的眉头皱出个川字来，眼中的戾气越来越浓，脸色却隐隐的发白，唇紧紧的抿着，浑身都紧绷着。
暴躁的情绪，逐渐就要把他的理智吞噬。
他死就死过，既然已经死过，而现在的他又活的好好的，这疼痛凭什么还跟着他。
他放进雨中的手，猛然攥起，下一刻就准备把拳头狠狠的砸在车上，想试试这样会不会有双份的疼痛。
忽然。
他的面前雨停了。
雨水打在伞上的声音，砰砰的，带着一丝丝沉闷。
“您……这是准备自残？”顾轻颜的声音，因为没有刻意压得成熟，而带着丝丝的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软。
那软，很熨帖。
她低头看着那被雨水冲刷的手，因为他攥紧力气的手很大，大到指甲都掐进了肉里，鲜血又跟雨水交汇，顺着虎口缓缓流淌。
“……”
顾轻颜皱眉看着，思考了下，伸出手，把他依旧紧攥着的手掰开，“这个自残的方式不太适合你，改天我送你一本自残大全哈。”
赵灿在前面大气都不敢喘。
你没看到老板都要炸了吗？你这还，胆子……
他的想法戛然而止。
顾轻颜已经把他老板的手铺开。
四个小伤口，那叫一个整齐。
她叹了口气，你说你一个男n号，这是做什么呢……
“别动啊，我去买点药。”说完就准备去买点云南白药之类啥的。
她转身离去的瞬间，手被攥住。
他的手明明被雨冲刷了这么久，掌心却依旧带着一丝温热，比起天生手冷脚冷的她来说，竟然比她的还要热乎些。
顾轻颜不知道对方是怎么了，但是今天的事情，她还是很感激对方的，而且他那可以升级的身份牌，她也很好奇，最重要的是，她的目光跟对方触及的时候。
他那漆黑的目光里带着的挣扎，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旁白君说的那句：那只能说，他死的比你要惨。
她是孤独的在病床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感受着气息再也无法进入胸腔，绝望的死去。
那他呢？
怎么死的……
赵灿见此，当即如屁股上安了弹簧一样，都不用江野安排，蹭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我去买！”说完就窜进了雨里，连把雨伞都没带。
“……”
成吧。
她踩着细高跟已经一天了。
这会子也的确不想再跑。
“你挪个空，我进去。”
江野轻轻的点着头，帮她打开了车门，又坐到了左侧。
顾轻颜把伞收起来，弯腰坐在右侧。
她靠在座椅上，呼出口气，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把你手机拿出来。”
江野已经从刚才那偏执的情绪中走出来，手心里也只有那四个小伤口的疼痛，那藏在骨子里的疼，没有跟现有的伤口来个二重奏，不知道藏到了哪里。
疼痛后，忽然的平缓，就像是绷紧了的弓弦，忽然松了下来。
顾轻颜就看着他紧绷的肩膀，逐渐松了下来，用没有受的伤，把手机掏出来。
“打开你的wx。”
偏执的情绪离开后，他就能开得起玩笑了，懒散的靠在座椅上，“你这是要我的联系方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