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着,但我得知了一个消息,她早有对象了,你说我们昨天联谊会上是不是很傻?”翟庆平自嘲笑道,抬脚将一颗石子狠踢了出去。
他没忘记,昨日联谊会上,他和周晋山都对冯明舒有意,甚至为了请她跳舞而针锋相对过,如今他明白自己是个傻子,也不吝惜告诉自己的好舍友。
同病相怜嘛。
谁也别笑话谁。
听了翟庆平的话,周晋山眉头皱起:“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老翟,不要随意贬低一位女同志的品行。”
“我怎么没有调查?我得了消息就去打听她的对象,对方是南城棉纺厂厂长的独子,高中未毕业,为了跟她在一起,大学不考了,就想跟她一起下乡当知青,他父母已经被气倒了,家里闹得不行。”
这八卦新的得,只半天就在棉纺厂那边传遍了,翟庆平一过去,稍一打听就获知了,他当时心都凉了,又见时间所剩不多,就马不停蹄的去了趟商场,买上东西直奔医院。
周晋山听完,眉宇舒展,语气平淡:“这只是你跟外人打听的传言。”
听出他话里的质疑,翟庆平笑了一声:“是,这是传言,但无风不起浪。”
“老周,我实话跟你说,冯同志的出身,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压力,我家人很难接受她。而我头脑发热去找她,是把前程和家人放到一边,但结果我发现,我并不了解她,我也有些累了。”
翟庆平的声音里透着疲倦,周晋山并没有劝慰,只是沉默。
翟庆平胸口堵得慌,忍不住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他知道周晋山不抽烟也没让,径自点燃一支猛抽一口,另一只手拍着周晋山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周,我知道你对她也有好感,但真的,别跟我一样犯傻,不值得。”
周晋山抬手拂开翟庆平搭上来的爪子,瞥了眼他手里的香烟,淡淡道:“既然累了就回去休息,政委还在掐点等你,过了点三千字检讨少不了。”
正吐着烟圈的翟庆平被他一提醒,瞧了一眼手表,顿时烟气回呛,咳嗽着丢掉香烟,一脚踩灭,拔腿就跑,很是狼狈。
望着舍友远去的背影,周晋山嘴角扬起一丝弧度,然后不疾不徐地穿越马路,走到对面的公交车站。
打了红烧肉回来的陆向前,看到空着的病床,眉头皱起:“送个人这么久不回来,老周不会又跑出去瞎折腾了吧?”
“不能吧?”
二十分钟后,看着凉透的红烧肉,陆向前冲着窗外愤怒长啸:“老周,你还是不是个人啊,折腾我没完了是吗?我一定要找政委告状!”
“这床的病人呢?”
恰好这时,护士端着药瓶进来询问。
“他掉厕所里了,我去把他拖出来洗洗,你等等哈。”陆向前丢下这话,跑了出去。
护士:“……”
……
冯家。
今晚的饭是王妈做的,快吃完的时候,王妈忽然想起下午的事,就在桌上说了,重点提了下那位路过的军人,穿着白军装呢。
冯明舒闻言愣一下,对上母亲含笑的目光,她抿了下唇:“应该就是路过。”
余静秋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身旁椅子上,来回扭动的儿子:“小宇,你不舒服吗?”
“没有,妈妈。”冯明宇连忙摇头否认,小身板坐直了,小脸上却透着心虚,有些不敢去看姐姐,因为他怀疑王妈提到的军人,就是被自己关在院门外的那个。
知子莫若母,余静秋语气温柔:“小宇,你有事瞒着妈妈?”
小男孩立刻从椅子上下来了,小脸通红:“妈妈,我错了……”
“叮铃铃,叮铃铃——”
恰在这时,门铃忽然被按响,急促又刺耳,惊动了一家人。
冯明舒心头一惊,放下碗筷:“妈,我先出去看看。”
“小姐,我陪你。”
“不用,我自己去。”
冯明舒拒绝了王妈,因为她怀疑外头按门铃的,有可能是昨天那个土匪无赖。
小跑着穿过院子,打开院门,冯明舒并没有看到那土匪无赖,却见着余秀春和一个陌生女人,后者三四十岁,齐耳短发,面色冷厉。
上次余秀春来冯家闹事,先是被冯明舒打脸,之后被吴主任训斥,当时余秀春灰溜溜跑了,如今带了人过来,想也知道来者不善。
冯明舒把着院门,冷着脸问道:“你们来干什么?”
余秀春生怕她关门,用手抵着院门:“你这丫头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妈呢,让她出来。”
“我妈没空,有事就说。”冯明舒冷脸道。
“真是个没礼貌的丫头,”余秀春拿着长辈款训了一句,转身对着陌生女人满是讨好的笑容,“王主任,这就是我那不懂事的外甥女冯明舒,她跟您儿子,还有我家萱萱是同班同学。”
陌生女人“嗯”了一声,目光转向冯明舒,透着审视和不喜。
冯明舒觉得这人莫名其妙,心有不耐正想关门,就见女人抬起了下巴:“我是章云潇的母亲,关于你和我儿子的事,我想跟你母亲当面谈谈。”
女人正是王素娟,章云潇的母亲,南城棉纺厂的工会女工委主任,她是个要体面的人,更不喜那些有着资本家成分的人,但今天儿子闹的这一出,让她已经顾不了许多了,趁着夜里登上了冯家门。
得知她的身份,冯明舒更觉莫名其妙:“我跟你儿子能有什么关系?”
王素娟的脸色冷了下来,余秀春立刻替她冲锋陷阵:“你这丫头好不要脸,你都勾引章同学陪你下乡当知青,还说跟你没关系?”
冬日寒冷,但不妨碍人们饭后出门溜达,而小洋楼院门前有一盏明亮的路灯,是冯家自己装的,为的是自家人夜里归来时有灯指路,后来变成了这条街的指路灯,也成了街坊邻里消食溜达的首选之处。
余秀春的大嗓门,一下子将附近溜达的邻居吸引过来。
街对面的公交站,一辆公交停靠,后门打开,走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