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冷冷地望着她,脸上却满是泪水。
江折雪努力睁开眼,想要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她忽然听见宣郁的声音,熟悉的声音低沉柔和: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
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
江折雪睁开眼,入眼是朦胧的日光,宣郁就坐在她的床边,手指慢慢翻动腿上的书,他俊美的脸笼罩着柔和的光晕,睫毛微垂。
他念的是海子的诗,是《九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
江折雪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宣郁的手。
下一刻,宣郁便俯身过来,他的手紧紧握住江折雪的手,神情是忧虑的。
他低声叫道:“折雪?”
触碰到了切切实实的体温,江折雪在梦中的恐惧和慌乱终于平复不少,原本急促的呼吸也缓和悠长。
她慢慢眨着眼,语气却很轻松:“你在这儿坐了多久?”
宣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汗津津的额角,微不可察地皱起眉。
他可以感觉到,手中的手在一开始是紧绷的,直到现在才终于放松下来。
她做噩梦了?她很害怕?
刚刚从噩梦中醒来,江折雪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紧紧拽着宣郁的手,她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正想立刻松开。
但宣郁反而把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他定定地望着她:“做噩梦了吗?”
江折雪知道撒谎不可取,于是低声应了一句。
宣郁看着她垂下的眼睛和微抿的嘴,伸手,动作轻柔地把她脸边的头发捋到耳后。
他轻轻说:“能告诉我是什么梦吗?”
江折雪抬起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转瞬又错开目光。
“没什么,就是梦见宣贺那个家伙言而无信,”她语气轻松,“你怎么不叫我菩萨了?你终于意识到这个称呼有多傻吗?”
宣郁微微笑起来,问:“那可以吗?可以叫你折雪吗?”
江折雪已经缩回被子里。
她感到困倦般半闭着眼,声音慢慢的:“当然可以呀,听着比小菩萨正常多了。”
她缩在被子里,素白的脸几乎没有血色,窗外花枝的影子落在她的脸上,影影绰绰。
宣郁伸手,最后只是触碰到她冰冷光滑的头发,像是碰到一个易碎的梦。
“那你梦到我了吗?”他问。
“当然,你就站在宣贺那个坏蛋旁边。”
江折雪仍然闭着眼,声音迷迷糊糊,她似乎又要陷入梦里,语气却很委屈:“你也在梦里,你都不和我说话。”
宣郁说:“不会的。”
“你会把我赶走吗?”
“不会。”
“假如我对你撒了几个小小的谎,你会杀了我吗?”
说着这样可怕的话,她还闭着眼。
“你会把我的手脚打断,扔到炼丹炉里烧舍利子吗?”
宣郁说:“道教才会用炼丹炉,得道高僧才能烧出舍利子。”
江折雪只是执拗地追问:“你会不会?”
“永远不会。”
听了这话,江折雪终于笑起来。
她就像眷恋热源的小动物,往被子里拱了拱,毫不客气地派遣他:“我饿了,我要吃东西,再不吃就真的饿死了。”
宣郁静静看着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的江折雪,最后真的起身去给她拿食物和水。
见宣郁什么都没说就离开,江折雪终于松了口气。
她放弃了手脚并用抱着被子的树袋熊姿势,整个人在床上摊开。
梦里的意象过于复杂,江折雪只能慢慢捋着思路。
寺庙,僧人,还有寺庙深处的男孩。
梦里的江折雪捂着耳朵,说明她潜意识正在躲避,或者非常抗拒这些来自寺庙僧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