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亦叫朝参,是在京官员最重要的政治活动。绮月王朝朝参有三种不同的举行时间和形式。
其一是元日和冬至日举办的大朝会。是朝参中最为隆重壮观的一种。王公诸亲、在京九品以上文武官、地方上奏的朝集使、蕃国客使等,在此时都要出席。届时展宫悬鼓吹,陈车辂舆辇,帝服服衮冕,御舆以出,曲直华盖,警跸侍卫如常仪。
其次是朔望朝参。即每月的初一、十五。其日殿上设黼扆、蹑席、熏炉、香案,依时刻陈列仪仗,御史大夫领属官至殿西庑,从官朱衣传呼,促百官就班。皇帝始出就御座,群官在典仪唱赞下行再拜之礼。
最后是常参。凡京司文武职事九品已上,每朔、望朝参;五品已上及供奉官、员外郎、监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参。
每日朝参就是常参,一般不用摆列仪仗,也无大排场,是真正的行政日。参加者称常参官,人数少而级别高,都是五品以上职事要重者。
且说,央谷未末自天权宫离开后,径直回来她所居住的天玑宫万象殿,遣人传旨免当日常参后,便通过密道到了弘文馆。
此刻天还未大亮,邹槐却似乎早已料到央谷未末会来般,做在方桌前等候多时。
“见过先生。”央谷未末躬身行礼道。
“坐吧。”邹槐见她脸色不是很好,也没有立即就座便问道:“有何事?”
央谷未末神色肃穆,突然一揖到地道:“学生恐怕要让先生失望了。”
邹槐闻言,脸色瞬间转冷,半响才道:“你当真要为了皇后退位。”
“先生如何知道?”央谷未末诧异。
“我何止知道你要退位,我还知道你昨夜服了鸿也给你的药!”邹槐冷笑一声道:“就为了一个商牟家男子,你不只弃江山社稷不顾,甚至连性命都不想要了是么!”
央谷未末闭眼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学生自知愧对列祖列宗,辜负了母皇与先生。可即便负尽天下,学生也要和他在一起!”
“简直荒唐至极!”邹槐拍桌怒道。
“学生心意已决!”既然对方什么都知道,她索性把话说明:“我与烁郎相互倾慕,已许终生。我与他说过,若他殁了,我绝不独活。如今,不过是舍一个帝王之名而矣。”央谷未末直视邹槐,眼神坚毅。
两人对峙,僵持不下。
最后,还是邹槐败下阵来,长叹一声,久久无言。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想他半生庙算无双,十年忍辱负重,将一身经世才学悉数传授,到头来,竟不敌她一片痴情。
“罢了,我也不同你论什么家国天下。我只问,你打算以何种理由退位?退位之后又当如何?”邹槐无奈道:“我知你想求一个安稳。可你又是否真的想清楚了?若你除去帝王之命,即便商牟文舟肯放过你们,那些宗室之人会放过你们吗?要知道,商牟文舟想要的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她之前才一直没有对你下手,甚至还防止别人对你下手。因为她很清楚,没了你这个名正言顺皇帝,不论是在京都宗室之人,还是诸多藩王,都必然借机群起而攻,妄图自己称帝,届时天下大乱她就做不到她想做之事。”
央谷未末咬唇不语,她满脑子都是商牟烛词,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回去吧。待你想清楚了,再来与我说。”邹槐挥手道。
于邹槐而言,央谷未末是她的学生,也似她的女儿,他自然希望她能活的肆意快乐。可,她终究是帝王,古往今来,龙椅之上又有几人能得自在安稳。
先帝临终托孤,将央谷未末与江山社稷一同托付与他和摄政王。而今,就连央谷音之也已把玉佩交出,仅剩他一人支撑大局。若此时央谷未末执意退位,他如何如何对的起天下百姓。
邹槐无奈。分明皆任肩负重担,怎偏都这般任性。
枯坐一日,中年男子吹熄烛火之前,缓缓低语:“我定不负你之托。”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一日,王城之内众人,各有计较。
天权宫主殿廊下,商牟烛词身披素衣,凉风拂动衣袂轻翻,雪白发丝飞扬而起,仿佛谪仙遗世独立。心中郁结难以释怀,他眸光本清亮如月,此时却层层萧瑟忧虑不已。
察觉有人靠近,商牟烛词倏忽转身,厉声道:“什么人!”
来人手扶车轮,缓缓靠近,正是邹槐。
而他之所以会夜访天权宫,也是算准了若想打消央谷未末退位的念头,便只有从商牟烛词这里下手,所以他开门见山道:“殿下不用理会我是谁,我此来只为求证一事。殿下应该知道,陛下已有退位之心。殿下是否也以为,陛下退位之后,你二人便可得安稳?”
“你什么意思。”商牟烛词眼神一凛道。
“殿下可为陛下赴死,如今,可愿与陛下同生?”邹槐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又问道。有些话不需要明说,局势如何他看得清,央谷未末看的清,商牟烛词自然也会看得清。
商牟烛词沉默盯着他,静等下文。他不知对方是何人,只恐又是他母亲安排的令一番试探。但转念一想,退位之事,央谷未末只在他垂死之际与他提及过,若母亲知道,今日便不会那般与他说。可对方却似乎对他与央谷未末之事了如指掌,这让他心里尤其不安。
见商牟烛词不语,邹槐心中便已了然道:“先帝临终曾托我一事,我想如今或可托与殿下。”
听他提及先帝,商牟烛词瞳孔一缩,若他当真是先帝的暗棋,那不惜暴露身份来于他说这些,是确信他一定会如他所愿吗?当下嘴角骤然轻扬,嗤笑道:“怎么说我也是商牟家的人,你要我与我母亲为敌,未免太过可笑!”
邹槐不以为意道:“并非是让你与太师为敌,只是让你能有一个两全之法。”
“如何两全?既是死局,便为有以死解。”商牟烛词道。
邹槐目光转冷,盯着商牟烛词认真道:“何必已死解之,只要陛下坐稳江山,太师定会安享晚年。否则,便只会是两败俱伤。”
商牟烛词凤眼瞬间眯起,隐约愤怒的迹象:“你在威胁我?”
“如果殿下认为是,那便是吧。”邹槐抬头望向夜空,有皓月当空。他道:“殿下很清楚,陛下不能退位,不只是为你们二人的性命,更是为天下苍生。若国祚危矣,必狼烟四起,届时,绮月王朝维持了几百年的太平盛世覆灭,那些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无辜百姓,便要因你们的儿女私情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即便不论这些,你如今在陛下与家族之间犹豫不决,终究还是要做出选择。若不想眼睁睁看着陛下因此而亡,便唯有阻止太师。”
沉吟良久,商牟烛词终于开口:“若能阻止,又怎会是这般光景。再者,觊觎王位之人,并非只有我母亲。安排白马寺刺杀藏希的,多半是宗室之人。”
“所以我说,送你一个两全之法。”知道自己说动对方了,邹槐从怀中掏出两样东西,递给商牟烛词,只说了四个字:“陌上,霸下。”
商牟烛词接过那本用线钉住的简陋册子,和一支碧绿色的通体雕刻奇怪暗纹的翡翠发簪,不解的看着邹槐。
邹槐却只是抬手指了指册子道:“看过烧毁。若要找我,告诉玖零陆便是。”说完摇着轮椅离开。转身之际,嘴角翘起。
这世上,只有一种东西能让一个人不计自身,心甘情愿的去为另一个人赴汤蹈火。
既然都是痴情人,便唯有情解之。
邹槐摇着轮椅缓缓前行。想当年如今,所幸这一次,是两情相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