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在睡眼惺忪的小镇街头,一群残疾人在集结,仿佛在等着什么人。
沈雨从街角处走来,看到了已经集结好的战友们,没有开口,没有寒暄,只是拔出了腰间的战刀,右手紧握刀柄置于胸口,将刀背顶在鼻尖上。
“人族万胜!”
“万胜!”
“死战不退!”
“不退!”
一个坐着轮椅只剩下上半个身子的男人,拿出了一个血迹斑斑的军号吹了起来,嘹亮的冲锋号响彻小镇。
勾栏的院门被暴力推开,金枝奋力地奔跑着,跑出半百左右,腿一软,身体重重趴倒在地上。
“沈雨,沈雨,你回来,我原谅你了,你别走,我不怪你了…”
嘶声裂肺的叫喊声被卡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死死压制。
两辆粗犷风格的老式军用卡车停在街头,老兵们已经登车完毕,在号声中开始了新的征程。
渐行渐远渐无声!
宋清风从树上爬了下来,这是小镇半山公园的制高点,他不擅长告别,只能远远的再看一眼。
在回家的途中,被三辆五菱宏光面包车围了起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他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这是小镇唯一的帮派“嗜血狂刀”,名号十分的凶残,这些人便是小镇“黑道巨擘”诸葛狂刀及其麾下人马。
面包车开始下人,一个,两个,三个,……,二十一个!
还是原来的配方,一辆车里塞了二十一个壮汉,三辆车下来了整整六十多号人!
“宋少侠好久未见,风采依旧。”
说话的就是“黑道巨擘”本人,诸葛狂刀。
只见其身着板正的白色衬衣,领口打着蝴蝶结,衬衣外穿了件不合身的紧身马甲,肚子高高隆起,马甲的扣子苟延残喘着,右拳轻握、贴身放在肚子一侧,右小臂上搭着一条白色毛巾,左手背在身后…标准的餐厅服务员打扮。
“猪大叔,好久不见,下班了?”
“别闹,是诸葛大叔,什么下不下班的,我把老板炒了。”
小正太盯着眼前胖子的胸口,一个金色的牌子别在马甲上,上面写着“永安快餐大堂经理”。
诸葛狂刀低头一看,胖脸一红,赶忙把牌子摘了下来。
“宋少侠,本帮主今日前来,是有要事相商,请移步详谈。”
说完,牵着手就要上车,宋清风的脸都绿了,这上了车还不被挤扁,连忙摆手拒绝。
“猪大叔,我看这清晨街头的春风很是舒爽,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
诸葛狂刀环顾四周,将目光落在了街对面的“永安红浪漫洗浴中心”的牌匾上,挥手一招,大气道:
“老三,今天就在那里谈吧,你看着安排一下。”
一个穿着浴袍样式的中年男人越众而出,对着带头大哥行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走着!”
小正太被众人裹挟着朝洗浴中心走去,来到门口,人群里三个穿着保安服的人跑步出列,抬手指挥的同时大声喊着,指引五菱战车停在门口。
“朝左打半圈方向,倒,倒,方向回正,倒,倒,好嘞!”
进入洗浴中心大厅,门口站着诸葛狂刀口中的“老三”,只见其先是一个九十度鞠躬,然后大喊道:“先生们早上好,欢迎光临红浪漫!请各位拿好手牌上二楼,祝各位休闲愉快!”
对着众人说完后,转头对着大厅吧台喊道:“楼上男宾六十三位!”
诸葛狂刀一脸骄傲的模样,对着小家伙抛了个媚眼,单手做出请的手势。
小正太头皮发麻,有点承受不起如此的热烈,赶忙说道:“诸葛大叔,有什么事您就直接说吧,咱们就不上楼了,大厅说完就行了。”
“老三,去找几个小妹下来。”
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到二楼走下几位保洁大妈,赶忙拒绝了“黑道巨擘”的好意。
诸葛狂刀倒是潇洒搂起两个,谈起了正事:
“宋少侠,我本打算过些年再退位让贤,把‘嗜血狂刀’交给你我放心。但近来天降喜讯,我和麾下的六十二‘狂徒’可以去圆梦了,所以今天就正式的把帮主之位传与你。希望帮派在你的带领下,可以续写辉煌。”
“猪大叔,别闹,都这般岁数了,你们去哪圆梦?”
大厅传来众人的大笑声,“老三”更是冲到身前,拉起他的手,激动说道:
“前线,武装部通过了我们上前线的申请!我们以后也是战士了,他娘的,看以后谁还说我们是淘汰下来的劣质品。”
看着眼前陷入狂欢的众人,不由皱起了眉头,这些人当年还是青壮年的时候,入伍体检就没过。现在被征召,前线真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了吗?
联想起沈雨大叔和他的那些残疾人战友,心情更加沉重。
以往前线不可能接收残疾退伍士兵的,是不可能让残疾战士继续抛头颅洒热血。
沈雨断肢重生的同时,更是突破了境界,他上前线可以理解。
但那些残疾士兵退伍都这么多年了,为何早不去晚不去,偏偏现在去?
“宋少侠,我知道你在小一辈人心里的分量,我就把小一辈都拜托给你照顾了。他们禁足的事也就作罢了,想跟你学就去学吧。
娘咧,我们年轻那会纹个花臂,回家被吊在房梁上打,现在的年轻人都直接花蛋了,后浪推前浪呀!”
黑道巨擘看着天花板,脸上浮现起温柔,像是在回忆着他的一生,许久,咬着嘴唇站起身来。
“宋少侠,你是咱们小镇的天之骄子,生而知之更是独一份。你帮大叔们看着孩子,拜托了。大叔们今天就上前线了,我知道我们这些废柴,上了战场也杀不了几个妖魔,但是我们的骨头够硬,就算是死,起码在死之前会咬下妖魔身上的一块肉,最不济也会让它们的刀子钝一些。”
说完,众人起身出门,六十多个壮汉开始上车。以往滑稽的人挤人,现在却异常的壮烈。
这些中年的汉子,有跑出租的司机,有摆摊的商贩,有送餐的骑手,有餐厅的服务员,有洗浴中心的搓背工,有小区的保安…
就是这些市井小民,这些入伍体检都没过的普通人,组建了所谓的“嗜血狂刀”,每周抽出一天时间进行军事训练,每周为前线捐一次款。
他们哪有什么钱,捐的全是自己的血汗,舍得捐款,却舍不得买一身新衣服穿,一年四季穿的都是工作服。
捐的钞票上,有油渍、有汗臭味、有消毒水的刺鼻…,却没有一丝的铜臭!
宋清风眼眶中泪水打着转,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为何这样!
人们热烈的对待着人间,人间却未给他们丝毫的温柔。
即便如此,这些人们依旧坚守着这份热烈,以血肉,以灵魂!
社会没有要求他们这样做,最多倡议: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但市井小民以实际行动践行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