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夫人和刘参结盟之后,慎起就成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人,凭借商人身份做掩护,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将长安城妆点得别样妖娆。最近几个月,慎起都在代国,运去的货物都已出手,又从代国带回了一批上好的羊毛。
凤凰殿内,慎夫人裹着一身红色的袄子,静静的看着窗外屋檐上的积雪。她的脸上没了往日的风情和骄矜,却多了几分沉稳和忧郁。
“娘娘,慎起求见。”一位宫女小声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慎夫人头也没回。
看着妹妹略显孤单的身影,慎起不由得有些心疼。他手里拿着一个木匣,走到凤凰殿后,轻轻打开,是一件纯白的羊绒大衣。
“这是代王刘参送给妹妹的,天寒正用得着。”慎起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慎夫人转过身,看了看,那确实是一件精致的羊绒大衣,没有一丝杂色,蓬松得就像一朵白云。
“难得他如此有心。”慎夫人淡淡道。
“是啊。代王虽然年少,却颇有心计,是个可以成大事的人。”慎起和刘参有过几次接触,对他的印象大有改观。
慎夫人忽然转移了话题:“哥哥,你还记得邓通吗?”
慎起有些惊讶:“邓通?你说的是那个曾和你有婚约的邓通?”
“是的。”
“他不是已经消失十几年了吗?怎么,妹妹为何忽然想到他。”
“你不知道吧,他现在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
慎起大惊:“啊!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从一个黄头郎成为上大夫,个中缘由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慎夫人原原本本将邓通的事情告诉了慎起。
听完慎夫人的讲述,慎起震惊不已,天底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沉吟半晌,慎起有些犹豫的问道:“他对你可还有情意?”
慎夫人脸色一沉:“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妹妹不要忘了自己的处境,还有未来的计划。我倒觉得,邓通这个人对我们有很大作用。”
“哥哥,你在说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利用他的感情?我做不到!”
“妹妹不要意气用事。你好好想想,皇上如此信任邓通,我们没理由和他形同陌路,多一个朋友对我们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慎夫人痛苦道:“我说不出口。”
“根本无需妹妹出面,一切交给我。”
“难道要将我们的计划告诉他?”
“不,暂时只和他叙叙旧,让他成为我们的朋友。”
沉默半晌,慎夫人叹了口气:“也好,那就有劳哥哥了。”
最近一个月来,汉文帝已经三次驾临邓通家中。汉文帝第一次来时,邓通还有些受宠若惊。后来,他竟习以为常了。
今天,汉文帝又赏给他一大堆财物。回到府上,他命管家蔡福统一收纳到院后。蔡福是这座院子以前主人的管家,因主人犯罪,随院子一起卖给了邓通。
这几个月,蔡福可谓大开眼界,府上的财物自不必说,就连见皇上都是家常便饭。好几次,他差点半夜里笑醒,能跟着这个新主人肯定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回到府中坐定,下人们立即端来晚餐,是邓通最爱的牛肉饼和羊汤。正当邓通吃得津津有味时,蔡福小心翼翼道:“大人,今天有一个名叫慎起的人前来拜访,被我打发走了。”
慎起?邓通身躯一震:“他在哪里?快去把他请来,我晚上就要见他!”
蔡福有点懵,邓通在此之前可是什么人都不见的,为什么对这个人如此上心呢?幸好,那个人似乎料定邓通一定会见他,临走时给了他一锭金子,还告诉他自己住在附近的旅馆。
蔡福不敢怠慢,立马亲自前往旅馆迎接慎起。慎起似乎早有准备,二话不说,和蔡福一起回到了邓通府上。
见到邓通,慎起长揖到地:“邓兄别来无恙啊,还记得在下否?”
邓通似有些手足无措,吩咐蔡福:“将大门关了,谁也不见。给我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立马送到我房间里,谁也不许进来。”蔡福诺了一声,立即照办。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桌上好酒席已摆在邓通和慎起面前。邓通亲自起身为慎起斟酒,慎起略作推辞,然后接受了。
慎起率先开口:“邓兄当年不辞而别,我妹妹可是伤心欲绝啊。”
邓通一脸愧疚:“当年事出有因,我也是无奈之举,还望慎兄海涵。敢问令尊、令堂身体可好。”
慎起喝了一口酒:“他们都走了,也就这几年的事。”
邓通也喝了一口酒:“二位老人对我情深义重,我实在是羞愧难当。”
慎起摆摆手:“过去的事不必提了。邓兄如今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我呀,都高攀不起了。”
邓通急道:“慎兄切莫要如此说,你我永远是至交,不,是兄弟!”
“难得邓兄如此大仁大义。今天,我就问一句,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妹妹?”
“思儿是我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我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好!邓兄是个痛快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吧。”
“慎兄请讲。”
“我妹妹没有生下皇子,一旦皇上驾崩,她将无依无靠。所以,她立了代王刘参为嗣子。”
邓通点点头:“如此甚好,日后也有一个依靠。”
慎起紧盯邓通:“你以为只是为了一个代王太后吗?”
邓通一愣:“慎兄此话何意?”
慎起喝了一口酒:“窦皇后已失宠多年,我妹妹难道不能取而代之吗?”
邓通有些惊讶:“思儿真有这种想法?”
慎起冷冷道:“皇宫之内,她还有别的选择吗?不为刀俎,即为鱼肉。”
邓通沉默许久,似乎下定了决心:“如果思儿真有此念,我必将玉成。”
慎起摆摆手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一切还得等待机遇,邓兄能将此事放在心上即可。”
邓通点头道:“我明白了。不过,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慎兄。”
“邓兄请讲。”
“前几天,皇上将蜀郡的几座铜山赏赐于我,让我自行铸钱。可是,我不懂经营,想委托给慎兄打理。”
慎起大喜:“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一定为你办妥此事。”
“邓通飘零半生,时至今日,对钱财已无执念。铜山所铸之钱全部交给慎兄处置,也算是我对当年所做之事的补偿吧。”
“邓兄言重了。铜山是邓兄的,我最多只敢拿三成。”
“不,一人一半吧。就这样,不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