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不敢对上宋南嘉穿透力太强的视线,她似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突然大喊大哭,“七皇子说的什么话,妾身虽然身份卑微,可妾身也是个女人,怀的还是个龙种,妾身怎么可能会故意伤害自己的孩子来陷害七皇子,七皇子敢做却不敢认吗?”
宋南嘉刚刚也在想,这世上真的会有人会为了陷害别人而牺牲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吗?
尤其是宫里的孩子!
那是龙种!
只要生了儿子,身份地位,荣华富贵就都有了。
可是若是这个孩子本身就不好呢?
若是,就算没有珏儿,这个孩子也生不下来呢?
想到这里,宋南嘉目光猛地落到了问诊的太医身上,太医只说是因为受到冲撞导致这个胎儿流产。
太医是太子宋南翊的人,宋南嘉一眼就瞧出来了。
宋南翊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宋南嘉这个看似毫无实力,平日在自己父皇面首骄纵柔弱的公主,暗地里其实将他调查了个底朝天。
不为了其他,只为了自保而已。
换个太医,事情便会有转机。
“母后!”
宋南嘉突然转身,用温柔至极的一双杏眼,充满期待地望着江淮雨,语气中近乎哀求。
“求母后再换个太医,重新给梅妃把把脉看看,陈太医年纪有些大了,难免不会老眼昏花,万一——是梅妃本身自己身子虚弱,晕倒了,或者是胎儿本身就——昌平求求母后,再请一次太医,好不好?”
江淮雨是皇后,在场所有人中,只有她有这个权力。
只要她说一句话,事情便有可能峰回路转。
江淮雨是江淮柔的庶妹,当年江淮柔生宋南嘉的时候,难产而死,临死之前,恳请皇上宋御让自己的庶妹进宫,替自己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御和她乃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发妻临终遗言,怎么忍心不从。
江淮雨初进宫时,待宋南嘉还是比较好的,只是那个时候的宋南嘉年龄太小了,很多事情都记忆模糊了。
后来,江淮雨生下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四公主宋南琼和五皇子宋南寅之后,便渐渐对宋南嘉疏远了。
别提照顾了,基本上似乎都忘记了自己姐姐的这个唯一的遗孤了。
宋南嘉早便习惯了,宫里头的人情冷暖。
江淮雨听到宋南嘉再次喊自己母后,还是忍不住心口一软。
刚想开口重新请个太医,目光扫过宋南珏的时候,猛然清醒了过来。
若是这件事情不绊倒宋南珏,那是平白无故给寅儿增加对手。
宋南珏下个月就要册封为王,回到自己的封地了。
错过了这次机会,要再等一年,一年的时间太长了,其中变数谁能预料?
宋南珏是宫里头最小的皇子,其他皇子除了太子,都分封了,但是他们依旧住在繁花似锦的紫禁城。
不愿意回到封地。
唯独只有宋南珏,他想回封地。
他的封地在蜀地,蜀地山高皇帝远,更是自由。
本来他可以去封地,还可以带上自己的皇姐宋南嘉,一起远离京城。
远离这些纷争。
皇姐也是这般和他说的。
所以宋南嘉和宋南珏原本都是一直期待着这一天的来临。
可是皇城里面的其他人,并不期待他们姐弟离开京城这个牢笼。
宋南珏不足为惧,可是宋南嘉呢?
宋南嘉还有个军功赫赫的亲舅舅在南境。
若是将宋南嘉和宋南珏放出了这紫禁城,岂不是放虎归山?
想到这里,江淮雨定了定神,手指掐了掐了自己的掌心,直到手掌间的痛意传来,她转身不再看宋南嘉,而是吩咐一旁的侍卫,脸色已经变得冷漠至极,“事情既然已经有了定论,也没有旁的证人,那又何必再去请太医过来,徒劳浪费太医院的人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本宫不想偏袒任何人,交由慎刑司处理吧!”
“不——母后,不能交给慎刑司——母后,求你了——”
宋南嘉杏眼圆睁,里面满是惊恐之色,她冲上前,死死攥住江淮雨的繁复的宫廷裙摆,跪在地上,卑微地求情,若是进了慎刑司,即使出来了,自古有了污名的皇子不能封王,更不可能有自己的封地。
更何况,慎刑司的首领和太子母妃,已故沈妃的哥哥有私交,若是太子稍微动点手脚,珏儿必然要吃不少的苦头。
宋南嘉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绝望,“母后,求求您了,再喊一个太医过来瞧瞧,您也知道的,珏儿他平日里头胆小但是善良,从不闯祸的,求求您了——”
她哭得梨花带雨,额头甚至因为磕头沾染上了草坪上的枯黄的几根草,瞧着虽然狼狈,但胜在姿容姝丽不俗,格外惹人心怜。
采棠从未见过自家主子这般脆弱卑微求人的时刻,她不敢阻拦,只是默默在一旁边擦着眼泪,边和她一同跪在地上,扶着宋南嘉。
宋南珏在宋南嘉过来之前一直害怕得瑟瑟发抖,整个人跪在地上,垂眸抽泣,身子微微颤抖。
可是这一刻,他突然一抹眼泪,就不哭了,恶狠狠地推开了江淮雨,害得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江淮雨着实没有料到平日里头说句话都发抖不敢看人的胆小皇子,居然还会发脾气。
莫要说她了,就连宋南嘉一时都呆愣住了。
他死死地用力地将宋南嘉往起拽,一双眼睛像是小狼崽一般,猩红得可怕,“皇姐莫要跪她,皇姐你莫要求他们这些人,他们都是一伙的,都不想让我好过,不就是去慎刑司吗?去就去,我死在里面才是最好,这样,皇姐你再也没有软肋了。”
“你们这群蠢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这个谋害皇子的犯人拖下去!”
太子宋南翊冷冷地站在一旁发号施令。
“不——不要——不——”
宋南嘉死死攥住宋南珏的手,不让人将他拖走。
可是来的两个侍卫力气比宋南嘉要大得多,不一会儿便将人从宋南嘉的身边拖了出来。
“慢着!”
“谁说没有证人,我就看见了是梅妃娘娘自己倒下去的,不仅我看见了,那个小丫头也看见了!”
宋南嘉听了这话,猛地转过头,瞧见了身穿紫衣锦服的二皇子,宋南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