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瞻從衙門出來的時候,錢若海、柳湘紅帶著凌煙還等在外面,一見他走出來便圍了過來。
見是李長瞻自己出來,錢若海皺著眉問了句:“怎麼只你自己出來了,傅姑娘呢?”
李長瞻苦笑,回道:“遇上點麻煩,怕是又走不了了,白成禮咬準要拿傅姑娘出氣,我同他講我要三天把殺了白紹元的真兇找出來,否則就由他處置。”
柳湘紅有些擔憂:“三天?你有多少把握?”
李長瞻一攤手,卻笑著道:“我沒什麼把握,若是最後沒找到人,我只能做魚死網破的打算。”
柳湘紅望著他道:“這種時候,虧你還有心情笑的出來。”
李長瞻沒有答話,聽著身後趨近的腳步聲,回身看了一眼,見是杜蘭庭和邢良從裡面朝這裡走出來,便回頭對柳湘紅和錢若海說道:“錢叔、紅姐、凌姐,你們先回去吧!這幾天我只怕要呆在衙門,如果有什麼事情要你們幫忙,我會託人去找你們的。”
走過來的邢良聽見了李長瞻同三人說的話,對錢若海道:“錢掌櫃放心,只要時限未到,李公子在我身邊我向您保證不會出問題。”
錢若海向邢良連聲道謝,他是真把李長瞻當兒子看了。
公堂上勸說完傅汐月,公堂外李長瞻還要安撫錢若海和柳湘紅的心,他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有幾分好笑,卻也覺得頗為欣慰。
待錢、柳二人離開後,杜蘭庭才緩緩的踱步到李長瞻身邊,眼睛輕輕從他身上掃了一眼,神色冷峻,輕聲咳了兩聲示意。
李長瞻扭頭看他,含笑略一拱手,道:“公堂上多謝杜公子出言相助,在下代傅姑娘謝過了。”
杜蘭庭到底從小詩書禮樂薰陶下長成的一個人,心中縱然千萬不願理會李長瞻代傅汐月致謝的這句話,卻礙於自小教養,板著臉輕輕“嗯”了一聲,眼睛輕輕瞥過李長瞻,聲如冷泉,狀似漫不經心道:“具實所言,不必言謝。近日我同家母留住雲城,李公子若有需要幫扶之處,可託人帶話到白府。”
李長瞻不似杜蘭庭,對杜蘭庭主動伸出的援手順其自然的接受了,淺笑著道了句:“那到時就有勞了。”
杜蘭庭態度和緩了些,點頭致意後便離開了。
邢良望著杜蘭庭離去的背影,站在李長瞻身邊問他:“都說杜公子是個謙和有禮的人,你在冀州是不是同他有什麼過節,他怎麼一副不太想同你說話的樣子?”
“邢大哥,”李長瞻滿不在乎的岔開話題,道,“有這閒心,帶我去看看白紹元屍體如何?”
邢良於是也不再說閒話,帶著李長瞻往停屍房去,一路上給李長瞻講起白紹元一案的案件要點。
白紹元雖然是白太守之子,但因為死因尚沒有查明,屍體眼下並沒有挪走,依然照規矩停放在府衙的停屍房中。
兩人一進門,仵作便衝著進門來的邢良招手。
李長瞻跟著邢良走過去,站在蒙著白布的屍體前垂眸打量著,神色並不見得驚慌。
“邢大人,”仵作說著掀開了蒙著屍體的白布,將白紹元胸口致命的傷口指給他看,邊說道,“白公子胸口的致命傷並非一次造成,而是兩次捅刺的結果。”
在井底浸泡三天的白紹元面色浮腫慘白,模樣極為猙獰,邢良還擔心李長瞻一個細緻人,乍一見了會嚇一大跳,側頭一看,卻見他神色淡然的垂著眼眸,唇邊依舊是那處變不驚的淺淡笑意,反而讓他覺得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妥。
邢良沒有細究,聽仵作所言便拔了隨身帶著的一把匕首,小心翼翼的撥弄傷口處查看了一番,而後收刀入鞘,道:“傷口外周也沒有刺歪了的痕跡,第一刀沒有傷及心脈,而後繼續發力才要了白小公子的性命,看來這個兇手的力氣並不大。”
邢良說完,看了看一旁的李長瞻,他不知在想什麼,一隻手撫在下頜上眼睛盯著白紹元一張腫臉居然還發起了呆。
“李公子!”邢良喊了他一聲。
李長瞻這才遲遲迴神,茫然的抬頭問了句:“啊?怎麼了?”
邢良有點無奈的向他重複了一遍方才的推斷,而後問他有什麼看法,李長瞻眯眼笑笑,沒說什麼,邢良聳聳肩,同仵作道了聲“辛苦了”便帶著李長瞻往城西發現白紹元的井口去。
因為有命案的發生,城西最近的治安很是嚴苛,更加上出事的是白紹元,事發地兩三里都不許有人隨意走動。
井口附近還保持當初人被撈上來時的樣子,因為屍體被人發現是在晚上,當晚周圍便被看管了起來,所以現場保持的比較好。
邢良帶著李長瞻在周圍轉了轉,同他介紹了昨晚上的大致經過。
“衙役在周圍看過了,除了這口井之外,暫時沒有找到別的可能是兇殺現場的地方。”
李長瞻耳邊聽著邢良的話,雙手撐在井口探著身子往井底看了看,平靜的井水如一面雪亮的鏡子映著他頭頂澄澈的天空,還有他一張淡然的臉。
“白紹元不是因為被捅進心臟才死的嗎?按照血跡也找不到嗎?”
李長瞻直起身,半坐在井臺上問邢良。
邢良皺了皺眉,道:“從事發到屍體被發現足足過去了三天,即便有血跡殘留只怕也早被清理了。”
李長瞻點了點頭,想了想,盯著邢良又問道:“邢大哥,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兇手是個孱弱之人,殺了白紹元之後並沒有能力將其拖行太遠,於是就近選了這口井,在井邊殺人之後直接將人推了下去?”
邢良皺著眉搖了搖頭:“這種可能性不大,胸口中刀之人在短時間內還是活著的,如果立即被推入水中,那致死的原因應該有兩方面,仵作是能檢出來的。”
李長瞻嘆息一聲,道:“那可真是麻煩了。”
邢良也露出了愁容,望著李長瞻道:“現在知道自己攬上身的是多大的麻煩了吧!麻煩的還不止白小公子被害現場這一處,更令人頭疼的是,雲城看白紹元不順眼的人頗多,但是仇恨到要取他性命的人還真不好找。”
李長瞻臉上露出幾分訝異之色,望著邢良道:“呃~邢大哥,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其實想說的是,兇手殺人之後一直等到人死了才拋屍到井裡去,真是挺麻煩的,而且胸口中刀想必流血不會少了,要清理血漬,也很麻煩啊!”
邢良讓李長瞻的話噎了一下,愣了愣,末了無可奈何的笑了,拍著他的肩膀告誡他道:“你若是心中有法子倒還好,若是沒什麼法子,最好別這麼樂觀。”
李長瞻臉色耷拉了下來,道:“邢大哥,你沒聽說過苦中作樂嗎?”
邢良嘆息著搖搖頭,起身道:“走吧,我再帶你去發現兇器的地方看看,沒準你心裡能有點底。”
李長瞻從井臺邊站起身跟在邢良身後,走出幾步,又鬼使神差的停下步子,回身看了一眼井臺,鼻子裡輕嗤一聲,才回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