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甑锅洗净,瞧着天色差不多了,苏妗让纪洛背了半袋红梗米下山。
估摸着这个点,苏谦也该从学堂里头回来了,心里头挂念着,苏妗跟纪洛的脚步不由匆忙了些。
只是她未曾想到,今儿个家里头却是有不请自来的客人。
眼见门前站着的两人,苏妗眉梢微微一勾,目光淡淡扫了一圈,只见这两女人,其中一个手里头提着背篓的,乃是她上次浆洗衣物的时候,在河畔碰见的赵氏。
都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另外一人虽说她不清楚到底是谁,但是苏妗却是心里清楚,怕是苏家人,就是不知到底是谁了。
“三丫,你去哪了?可是让我们好等。”那个年纪较大些的中年妇人挤出个笑来,凑了过来道。
苏妗不动声色的开了门,那两个人倒是自在的很,跟在她们的身后便进了来。
大伯娘一跟进来,那双眼珠子便在原本就不大的院子里头乱转,眼见墙角地方不过是随意堆砌了一个灶台后,眉头不由微微一蹙,偏头瞧了赵氏一眼。
“您今儿个怎么来了?”因着统共不过就两个房间,房间里头还放着她已经翻炒好的丹曲,故而苏妗并未打开自己的房门,只是示意纪洛将背篓放进苏谦的房间。
“家里简陋的紧,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你们的,来来,快坐。”
大伯娘探究的目光在苏妗的面上过了一圈,瞧着苏妗面上挂着的那抹笑,觉着好似是发自内心的,她也随之挂上了个假笑道。‘这不是你嫁到纪家之后,都不曾回门,你奶便让我来瞧瞧你。”
说着,赵氏便将手中的篮子放在了桌上,将里头的一盆粗面烙饼放在了桌上。
“这些日子天色还算不错,你们在这外头摆桌子吃饭倒是无事,可若是下雨,这可怎么吃饭?”大伯娘话中带着几丝的不满之意,毕竟苏妗防着他们就跟防贼似的,这到家了,大屋的锁都没开,不管什么东西都是从小房间里头拿出来的。
那间小的房间她刚才跟过去看了,是什么都没有,反倒是大房那里,她竟是隐隐嗅到了一股子酒味。
苏妗权当没有听懂大伯娘的话中话,只装作好似甚是感动的模样。“家里头困难,谦儿一间房,我跟纪洛一间房,根本没有地方摆这吃饭的桌子。”
这话将赵氏接下来的话直接给堵了回去,赵氏面部抽搐了一下,便又听苏妗开口问道。
“你们是来瞧谦儿的吗?”苏妗抬头瞧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开口道。“过一会他应当便回来了。”
还是大伯娘的脸皮厚一点,她点了点头。“三丫啊,你这嫁了户好人家,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莫不是苏家人惯有的?就单单这小小的院子,跟不大的房间,这日子好?
苏妗的目光在赵氏跟大伯娘的身上转了一圈。“您这话就是取笑我了,您从哪里瞧出我这好了?”
大伯娘好似并未听出苏妗话里头的讽刺之意。“哎,你也知晓,家里头那么多口人,家里就那么几分田地,分下来每个人能够勉强吃饱已经算是不错了,比不得你的日子,竟是还有闲钱送谦儿上学堂。”
“我今儿既然是来了这趟,那我便也就不跟你再扯些什么了。”大伯娘故作扭捏的表情,瞧得苏妗只觉得甚是有趣,倒是当真想要瞧瞧,她到底是能够说出些什么来。“当初你打碎了人家许家一口水缸的事情,你应当还记得吧?”
“眼见你现下日子过得好了,你奶奶叫我来收你当初借中馈的那点银子,填补上。”
她说上次她那般对赵氏,赵氏怎么还腆着脸上门来,原来是要钱来了?
从这妇人说话的口气,苏妗估摸着这理当是苏三丫的大伯娘了。“大伯娘,当初虽说是从中馈取了这水缸钱,但当初我爹爹还在的时候,不算往年拿回家里头的,就说那笔主家赔偿的银两,我可是半点没看见。”
“从中取出些赔那水缸钱不是合情合理?”
大伯娘先前来时,两个人已经对过了口供,只说是苏奶的意见,量这贱蹄子也没胆子向着苏奶去询问。
如何分赃都已经规划好了,偏生苏妗不买账,根本没有掏钱出来的意思。
要不想着将事情闹大了,引了旁人来,她半点好处都捞不到,大伯娘此刻就恨不得上收拾这个贱蹄子。“你当初还在苏家的时候,不要吃穿的?你一个赔钱货,还念着你爹的那点银子?”
“你弟弟身体不好,这些年能够撑下来,你爹留下来的那点银子早早就耗没了,要是当真算起来,你还欠我们药钱呢,今儿来了,你就将这些一并算给我!”
苏妗眼见大伯娘说不上两句话便开始张牙舞爪的模样,她瞧了一眼桌上还放着的粗面烙饼,她问道。“多少钱?”
赵氏自觉有戏,目光一亮,脱口而出道。“二十两。”
她倒是当真敢开这个口,若是这些年苏家人当真好生给苏谦买药养病,苏谦何至于身体拖垮成这模样?要知晓苏谦今儿个不过十一二岁罢了。
一个孩子的身体,竟是还不如五六十岁的老年人。
“奶让你们来拿的?”
想着以往苏三丫最是惧怕苏奶,赵氏忙开口应下道。“是,要是你不给,下一次你奶来了,就没有我们这么好说话了!”
苏妗招了招手,嘱咐着纪洛去劈柴烧水,回头眼见大伯娘跟赵氏大眼瞪小眼的瞧着自己,不由面上浮出一抹吃惊。“大伯娘,嫂子,你们怎么还在?”
说罢,也不等大伯娘她们反应过来,她便自顾自的开口道。“兴许是这些日子,大伯娘你们太过忙碌,晚上没睡好觉便跑到我这来了。”
“你。”大伯娘险些被气得七窍生烟,苏妗这话不就是在讽刺自己两人在说梦话吗?
“苏三丫!我跟你说,你不要不识好人心!你做得那些龌龊事,要不是有我们给你兜着,你怕是早早便被人按着浸了猪笼!”
苏妗撇过去一眼,眼见赵氏得意洋洋的模样,估摸着让她这样有底气来讹诈自己的,估摸着是苏三丫跟许秀才以往的那些事情被她知晓了。
可现在她已经嫁给了纪洛,就算是跟许秀才有过一段,到底是成亲之前的事。
就算是苏家人把这事情给捅了出去,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她自打清醒过来,脊梁骨就没有一天不被戳的。
故而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开口道。“那还当真是谢了。”
“苏三丫!”眼见苏妗有恃无恐的模样,赵氏只觉得恨得牙根痒痒,正要上前一步。“你别不知好歹,当初那水缸本就是你砸的,现下却是不认账,你看我….”
新仇旧恨上头,赵氏本来想要扑上前来收拾苏妗一顿,却不妨感觉到了一股子阴冷的视线,她顺势抬头,却只见握着劈柴刀的纪洛站在苏妗的身后,抓着那刀,锋锐的刀口正散发着冷冷幽光。
赵氏当即吓得冷汗都快冒出来了,方才想起,这已经不是苏家,苏三丫也不是当初那个身形瘦弱任由人欺凌的苏三丫了。
要是个正常男人还好,可偏生这男人是个痴傻,若是发起怒来,可不管那么许多。
她就算是告诉他,苏三丫跟许秀才有一腿,那傻子怕也是听不懂什么意思的。
赵氏咬了咬牙,十分不甘心。“不说苏谦的药钱,那口酒缸的二两银子,你却是一定要赔偿给我们的,否则,便别怪我们不顾情面了。”
“没钱。”
“你怎么可能没钱!”赵氏气急败坏的怒吼道。“你都有钱供苏谦上学堂,怎么可能连二两银子都没有!”
苏妗只觉得十分好笑。“谦儿是我爹唯一的男丁,我爱省吃俭用的送他进学堂里头,这个大伯娘跟嫂子还要管不成?”
“我只以为大伯娘跟嫂子今儿上门,是来瞧谦儿的身子的,却不妨大伯娘跟嫂子开口闭口就是钱,今儿个我便把话撂下了,要钱没有。”
苏妗冷笑一声。“当初谦儿不过是炎火之症,却不妨何人,竟是说他生了痨病。”
“若非是我发现他发现的早,谦儿的那条小命怕是早早便没了,也不知日后到了下头,你们如何跟我爹交代。”眼见苏妗没由来的提及这茬,赵氏下意识的退了几步,心里头未免有几分心虚。
“你瞎说些什么,苏谦已经十来岁的孩子,有手有脚的,他从家里头出了去,我们还看得住?你只以为谁人都同你般,这般清闲?”
“如此说来,那不知你们到底是忙到何种地步?”苏妗冷冷的反驳赵氏道。“我救起谦儿时,他高烧不退,我守了他一夜,也不曾听闻你们到处寻他的消息。谦儿是我弟弟不错,但是身体里头流着的乃是苏家人的血,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你们就这般容不下他吗?”
“我们今日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大伯娘自知在这事情上理亏,上前几步便想要岔开话题。“苏谦一向脾性古怪,一人呆在大房里头不知道干什么,我们头一夜根本未曾发觉他不知所踪。”
“第二日便听闻他在纪家,只以为他想念你这个姐姐,你日子过得好了,照看照看亲弟弟怎么了?你这点还要计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