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倫坐在黑漆漆的車廂裡,司機從後車鏡看到他逐漸憔悴的面容,以為是生意上的事情,幾次想開頭開口安慰都嚥了下去,司機知道顧璟倫的脾氣,要說顧家脾氣好性格好,那顧夫人可算是頭一個,想來想去,司機還是開了口。
“顧先生,要說新城之內最有福氣的,那您算頭一個,沒有敢排第一!”司機樂呵呵的緩和著氣氛:“您的夫人那可是我見過的人裡邊心地最善良的……”不知道為什麼,顧璟倫從司機口中聽到這樣的評價,突然酸了鼻子。
“為什麼這麼說?你收了她的好處了?”
“先生看您說的,我只是顧家的一個小小的司機,夫人巴結我做什麼,還不都是為了您!”
司機看到顧璟倫對這個話題頗有興趣,就侃侃而談起來:“夫人她經常對我說,開車要小心,要平穩,先生工作太累了,天冷的時候就把車窗關上,不要一味聽先生的愛吹冷風,吹了冷風會感冒的,提醒先生在忙也要按時吃飯……”
顧璟倫靜靜的聽著司機何師傅說著關於樂夏以前的碎碎念,這些話他那麼熟悉,樂夏不止一次的對他這麼說過,可是當時的他覺得很煩,天底下哪有這麼令人厭煩的女人,現在再次聽見別人口述,居然和當時的感觸天差地別。
他的眼角溢出了眼淚。
“夫人真是個好妻子……對了先生,怎麼好幾天不見夫人,她還說有空做紅薯餅給我們下人嘗呢!”何師傅是個孤家寡人,見了好女人自然很羨慕,對於樂夏,他們這些在顧家打工的人都很尊敬她。
顧璟倫鼻子酸了,為了掩飾他的情緒,他閉上了眼睛,假裝在睡覺,其實心裡已經悲傷到不能自已。
他不敢回家,家裡空蕩蕩的,一回到家就有一個聲音在警告他,樂夏沒有了,她永遠不會再次出現在家門口迎接顧璟倫了。
他不敢去酒店,他怕深夜醒來,醒來後整個黑夜就只有她一具孤寂的靈魂。
他不敢去公司,只要下屬說道顧家和樂家利益上的牽扯,他就會想到樂夏慘死,樂瑤的欺騙。
車子停在路口,他讓何師傅回家,他想一個人靜一靜。
走在越發寒冷的夜裡,今晚的夜很靜,風也不大,看到前面冒著火光的小屋子,他才發覺這個小巷子似曾相識。
是了,樂夏為了保住孩子離家出走的那一晚暈倒在那間小房子裡,那小房子的火堆也是顧璟倫安排的,樂夏身上沒錢,沒法住酒店,她沒有朋友和可以親近的人,只有藉助外物來生存,所以顧璟倫找人安排了小房子裡的火堆和牛奶。
他估計的沒錯,樂夏上鉤了。
樂夏到死都不知道,那小房子是顧璟倫製造的陷阱,那牛奶的吸管也被顧璟倫的人塗上了安眠藥,所以樂夏才會感覺到體力不支昏死過去。
顧璟倫這樣做,只是為了控制住他,顧璟倫坐在樂夏坐過的火堆旁想,那一晚,他聽說樂夏逃跑,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不管付出任何代價都要找到樂夏,他的初衷並不想致樂夏於死地。
他早已把樂夏當成她的私有物品,樂夏不能離開顧家。
要是樂夏當初願意捐獻骨髓,放棄孩子,那顧璟倫會原諒樂夏,重新審視她!可是她到死都不願意,顧璟倫就越想跟她對立,樂夏那麼柔弱,怎麼在死之前幾天那麼剛強的反抗。
顧璟倫現在才明白,她想要的,只不過就是一個孩子而已!
可是顧璟倫把她的孩子殺死了,這就是要了她的命,顧璟倫坐在火堆旁終於明白了,是他剝奪了樂夏做母親的權利,是他扼殺了一個鮮活的生命,顧璟倫終於掩飾不住內心的波瀾,哭了出來。
“樂夏,那個女人說的沒錯,是我害死了你!”他指的是包間裡作陪的夏念雙。
就在顧璟倫一蹶不振,始終沒法從樂夏死亡的陰影裡走出來的時候,夏念雙和汪十安站在重症監護室外看著樂夏以及樂夏身旁的那些儀器。
儀器上的數字在變化,汪十安緊緊的抱著夏念雙,夏念雙淚眼汪汪,一看就是剛剛哭過,而這一次的哭,是因為驚喜和感動,因為醫生剛剛走過來說,樂夏身體的數據漸漸在恢復,如果不出意外,醒過來的幾率很大。
這一夜,汪十安和夏念雙寸步不離的守在監護室外,汪十安勸夏念雙去休息,他來看顧,夏念雙不肯:“我母親讓我保護妹妹,我沒有在第一時間和她相認,已經很失職了,十安你去休息,我在這裡陪她!”
“我也在這裡陪你,你對你妹妹可比對我都好,要是我生病了,你也會這麼對我嗎?”汪十安看夏念雙那麼緊張妹妹,一是的確有些妒忌,二是想緩和氣氛。
“十安,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夏念雙微微蹙眉,在汪十安的嘴上輕輕的打了三下:“呸呸呸!十安你不要胡說,你們兩個是我最親的人,樂夏會好起來的,你也永遠不會生病!”夏念雙深情的看著汪十安,自從遇見了他,她的眼裡就沒有過別的男人。
又是一夜的守候,天亮時,夏念雙靠在汪十安的肩膀上睡著了。
“醒了醒了,八床病人醒了,家屬快進來!”夏念雙猛然睜開了雙眼;“醒了……十安,夏夏醒了,太好了,我妹妹醒了!”夏念雙搖著身邊的汪十安,汪十安也睜開了眼睛。
他們一齊穿好了隔離衣,戴好隔離帽,護士為他們消了毒,他們走進了病房。
“妹妹,你終於醒了!”
“姐……姐姐……”